他放下了手裏的報紙,神色沉靜,面色淡然,“這似乎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這也是他和寧寧兩個人,一直迴避的一個話題。
怎麼辦?
周致遠覺得,沒有怎麼辦,只能順其自然。
他可以去首都找寧寧,而寧寧放寒暑假也可以回來找他。
這就是他的辦法。
周致遠曾經有過很陰暗的心思,想過要不就折斷顧寧的翅膀,讓她無法飛往高空。
永遠把對方禁錮在自己身邊。
可是,他明白,這個方法固然能一勞永逸,但是他捨不得,他捨不得嚮往自由,嚮往高空的寧寧,就這樣被折斷了翅膀,日復一日的綁在他身邊,然後,從熱烈張揚到慢慢沉寂下去。
這個過程,會很痛苦。
他捨不得。
他未盡之語,身爲他最好的發小,葛衛國自然是聽明白的。
他也不在是之前抱着開玩笑的心思了,反而帶着幾分鄭重,拉着一張椅子,就那樣揹着椅子坐了下來,面對周致遠,很認真地問了一句,“你就不怕,顧寧飛遠了以後,她所接觸的環境都是天之驕子,將來會有更爲年輕,更爲優秀,更有話題的異性在她身邊?”
哪怕是他這個外人,都知道,顧寧去了清大讀書以後,將會面臨多少誘惑。
而最可怕的是,那些誘惑,都是顧寧的同齡人,他們有相同的話題,相同的年紀,相同的愛好。
葛衛國知道自家好友優秀,但是年紀卻是他最大的問題。
比起同齡人,如果顧寧真的受了誘惑,這實在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情。
周致遠沉默片刻,“我沒辦法改變寧寧周圍的環境,但是我卻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優秀到讓顧寧眼裏,根本看不上那些毛頭小子。
這樣,他就贏了。
周致遠這話一說,葛衛國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高,還是你高。”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好像,這纔是周致遠。
從小到大,都出類拔萃,讓人仰望的周致遠。
就衝着這一份胸襟,都不知道碾壓了多少人。
*
安州市大雜院的破舊房子裏面,周文宴拖着殘廢的雙腿,從外面賣完了一天的貨物回來,臉上有着難掩的疲憊。
還沒進院子,就聽見同住在大雜院的鄰居討論。
“你們看見今天的報紙沒?”
“什麼報紙?”
“這你還不知道?那你消息可是落後了,今兒的報紙上面,全部都是報道咱們安州市高考狀元的消息,據說,對方已經被清大錄取了。”
“誰啊?哪家父母這麼會養孩子?”
“我記得好像是叫什麼顧寧的。”
這話一落,本站在外面的周文宴,瘋了一樣,拖着殘廢的雙腿,一瘸一拐的走了進去,“誰?你們說誰?”
“誰是高考狀元?誰被清大錄取了?”
許是他這會的面容太過猙獰嚇人,而且雙手還揪着對方的衣領,這讓不少街坊鄰居都嚇了一跳。
瘸子啊,他們都知道,租的最差的最小的最破的房子,而且每個月都好拖欠房租,自己一個人拖着殘廢的雙腿,完全就是苟延殘喘。
別小看了大雜院這個地方,也是一個小社會。
同樣也會被分爲三六九等,有正式工作編制的人,就是高人一等。
在看看不知來路的瘸子,可以說是,大雜院所有的人都凌駕在對方之上。
推搡周文宴的是一位五大三粗的嬸,這一推,不打緊兒,周文宴本就站不穩的雙腿,直接一個屁股蹲跌在了地上。
引得衆人轟然一笑。
“瘸子,不是我說,就你這半殘的樣子,還來找茬,你這不是找刺激嗎?”
連帶着大媽們都打不過。
這嘲笑聲,彷彿是一把無形的刀,紮在了周文宴的胸口窩上,讓他整個人痛到麻木,他恨不得,恨不得撲上去,咬着他們的脖子,喝盡他們的鮮血。
這些貧賤的人,有什麼資格嘲笑他?
要知道,在以前,他看都不會看這些人一眼。
只是,這些,都是以前。
當意識到這個點後,周文宴前所未有的冷靜了下來,他低着頭,眼裏藏着陰翳和恨意,在擡頭的時候,臉上早已經是被生活所打磨的世故和諂媚。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下高考狀元的事情。”
看他軟了態度。
這下,旁邊的鄰居也心軟了,到底不是大奸大惡的人,有人看他可憐,就回答了,“高考狀元啊,就是顧寧。”
說完,還咚咚咚跑到自家,把報紙拿出來,遞給了周文宴。
“你看,這上面都寫着呢。”
“不過,瘸子,你識字嗎?”
瘸子住進大雜院,向來跟啞巴一樣,獨來獨往,陰沉的厲害,所以這都搬進來一兩年了,一個院兒的大夥兒,和他還是不熟悉。
周文宴沒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搶過報紙,目光死死地盯着上面的照片,照片上,顧寧笑面如花,光彩照人。
而上面一行大字,更讓周文宴抑制不住的發抖。
憑什麼?
憑什麼,他低入塵埃,髒污不堪,而顧寧卻如高高在上,被衆人稱羨?
周文宴不明白。
明明,以前的顧寧就是一個村姑,一個他都看不上的村姑,她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成爲高考狀元,被全國最頂尖的學府錄取,成爲人生贏家。
而他,卻彷彿老鼠一樣,在這陰暗的臭水溝裏面,苟延殘喘。
見他長久不說話。
拿報紙過來的鄰居微微皺眉,把報紙拽了下,“瘸子,你看完了吧?看完了,把報紙還我。”
這報紙也要錢買呢,雖然說到了明天,這就是舊報紙了。
但是這一版不是採訪了高考狀元嗎?
她要把這一版的報紙留下來,往後給家裏的孩子多看看,讓他們多和高考狀元學習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