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拽動着雲霄師尊的衣袍。
“師尊……替我做主……”
雲霄師尊微微低下頭去，看到的便是晏陽那張滿是可憐的臉。
那張帶滿了淚痕的臉孔，還有那可憐委屈到極致的眼神，直讓雲霄師尊大腦“嗡”地一下。
“你放心，本座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不會了……”
雲霄師尊失神喃喃着。
似在對晏陽說，卻又好似在透過晏陽，在對其餘別的什麼人說。
雲霄師尊擡目，雙掌之中醞釀着光芒，儼然要繼續朝着月輕塵跟龍司絕的身上狠狠撞去。
周邊的力量，再度翻天覆地的改變了。
光圈外頭，所有的人全都再狠狠地提起心來。
他們看得出來……
雲霄師尊，真的要出手。
這個當年跟神曾經共存過的神祕高手……要發怒了。
月輕塵跟龍司絕自也發覺了跟前的異動。
龍司絕的眼底，已經隱隱約約地有淡淡的金光閃爍，已經做好了準備跟這雲霄師尊一較高下的計劃。
而月輕塵，卻是依舊打量着雲霄師尊。
從之前開始，她就一直在猜測，雲霄師尊跟這晏陽之間的關係。
此番，再看着雲霄師尊看着那晏陽的眼神。
月輕塵竟覺怪異到了極致。
她分明覺得，雲霄師尊在看向晏陽時的眼神一點都不對焦。
那樣子……
赫然是在透過晏陽，在看着其他人。
這樣的眼神，她似乎曾經在別人的身上看到過。
彼時，那人不過是將對方當作了替身而已。
等意識到了這一點，月輕塵自己都不覺狠狠倒吸了口氣。
這世間，能夠得雲霄師尊在乎的人……
月輕塵腦海之中不覺浮起了之前顧雲鴻對她說的話。
心底有了一個很荒唐又很大膽的想法。
眼看着雲霄師尊要出手，月輕塵眉心皺起。
“早就聽聞，雲霄師尊當年同天地十二神情誼深厚，現在看來，雲霄師尊果真是重情義之人，不過只是爲了一個小小的弟子，就要如此破戒，就要違背整個神劍宗的規則！”
“倘若當年的神還在，不知他們看到這樣的您，是該高興，還是該難受……”
當年的神……
情誼深厚……
幾個字眼，赫然砸落在了雲霄師尊的心頭。
雲霄師尊方纔還要動作的手掌，微微一頓。
他凝神，看着月輕塵。
“臭丫頭，你胡說什麼？”
月輕塵彎着脣，先試一陣恭維：“難道不是嗎？雲霄師尊如此重情重義，爲了一個小弟子，屢屢破戒，實在是讓我輩刮目相看。”
“只是，雲霄師尊！這規則就是規則！如若違背天地規則，我想，縱是當年的天地神還在，只怕他們也會堅決不同意！”
雲霄師尊的身軀再狠狠一震。
“師尊……晏陽好疼……”晏陽疼得還在呢喃。
雲霄師尊眉頭皺起。
月輕塵又道：“雲霄師尊，舉頭三尺有神明。當年的天地十二神雖然早已隕落，但是我知道，他們一定在哪個角落看着今日的比試。”
“您當年同他們情誼深厚，難道，您就想讓他們對神劍宗失望嗎？”
“不僅是他們失望……我想，雲頂天所有人，都會失望。畢竟，雲霄師尊乃是九天之上最公正之人……！如今，怎能爲了屈屈情分打破原則？”
月輕塵的一番話，十分地簡單，卻是生生地砸入了雲霄師尊的神魂。
雲霄師尊身軀再微不可見地一個晃動。
他擡起頭來，似是看向長空，看向了半空中的一輪圓月。
他眯着眼，那張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地閃爍着。
有怒氣，有殺光，卻又好似有幾分瞭然，眼神恢復了些許清明。
“可你，傷了我神劍宗弟子。”
月輕塵舉起自己血淋淋的雙手。
“我又何嘗不是？又何嘗不是被重傷？”
“雲霄師尊，比試勝負，乃是兵家常事，我想這點道理您不會不懂的吧？方纔我若不自保，只怕我早已葬身於晏陽姑娘手掌之下。”
“我相信雲霄師尊是愛徒弟心切，定不會輸不起……”
月輕塵臉上掛着淺淡的笑，面不改色地說着這一番話。
顧雲鴻在一旁，聽着月輕塵的這一番言論，隨後口中迸發出了振奮的聲音。
“雲霄師尊不過是愛徒心切罷了，如今冷靜下來，雲霄師尊一定會作出最爲理性的分析。”
“沈姑娘說得對，舉頭三尺有神明，天地神雖已隕落，但肯定也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顧雲鴻索性跟在後面，將月輕塵方纔的一番話，換了個話術重新說了遍。
雖然不明白爲何月姑娘會說這種話！
他知道……
仙姑的話，一定有道理！
一定有用！！
顧雲鴻的聲音很響亮，十分能夠牽動四方衆人的情緒！
他本就是咒門之人，說話之間，更是溢出了淺淺的符咒。
只一瞬間，周邊不少人的心神與情緒全都跟隨着他走。
“是的，雲霄師尊千萬不能犯糊塗啊！”
“晏陽姑娘，輸就試輸了！雲霄師尊若是插手此事，只怕會讓很多人寒了心啊！！”
那些人再高聲叫喊着。
光圈之中，月輕塵聽着顧雲鴻以及周邊那羣人的言論，忍不住扯了扯脣。
而云霄師尊，原本還想要將月輕塵跟龍司絕擊殺。
但聽着周邊的話語，感受着周邊衆人熱切的目光。
他攥緊了拳頭。
憤怒也逐漸地被理性所取代。
他知道……
他不能殺了這二人。
否則，他雲霄師尊的威信，只怕真的會在雲頂天上喪失。
他活了這麼多年了。
維持了這麼多年的形象……
若真衆目睽睽殺了這二人，從此只怕會當真落得一個“輸不起”的名頭。
還有就是……
雲霄師尊再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晏陽。
看了看那張臉。
他也逐漸地稍稍冷靜了下來——
晏陽……終究不是她……
雲霄師尊長吸一口氣，“幾位小友的確說的是，方纔是本座沒看清楚，只當是晏陽已經認輸了，以爲沈小友還要趁此機會要開殺戒，倒是本座年紀太大，一時之間有些犯糊塗了。”
“師尊……”晏陽滿心等待着雲霄師尊替自己報仇，冷不丁地聽到這番話，驟然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着雲霄師尊，驚恐地呼喊道。
而云霄師尊，則是雙拳負於身後。
臉上所有的其餘神色全都已經散去，再度恢復了一片雲淡風輕雁過無痕的淡然模樣。
“不過，沈小友，給本座個面子，留我神劍宗弟子一命。”
“其餘的比試，本座，再不過問。”
月輕塵彎曲着脣畔，看着那自詡大義的雲霄師尊，已是完全看透了此人的真面目——
雲霄師尊啊……不過只是個僞善到了極致的小人罷了。
他比任何人，還要虛僞。
月輕塵眸色閃爍。
“雲霄師尊所言，沈煙自然答應。”
雲霄師尊頷首。
隨後，衆目睽睽之下，他往後退去，要朝着那光圈後落去。
“師尊！！”
“師尊！！！”
晏陽倒落在地，眼睜睜地看着雲霄師尊朝着光圈邊緣踏去，心底陡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再一聲聲地呼喊着。
她甚至在地上爬着，想要往前，想要去抓住雲霄師尊的衣襬。
而云霄師尊卻只是別過頭來，不讓自己再看着晏陽那張臉，而後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雖爲我神劍宗弟子，但本座絕對不會偏袒任何人。”
“晏陽，這場比試，你們自己繼續吧……”
“不……師尊！！”晏陽痛呼。
龍司絕此時也在雲霄師尊離開場地的剎那，掠起身來，落到了光圈之外。
月輕塵看着龍司絕遠去的身影，悄然長呼了口氣。
隨後，在那晏陽還在怒喊的時候，月輕塵一步步地往前踏去，再落到了晏陽的跟前。
“晏陽，你，認輸嗎？”
“絕不！”晏陽咬着牙，眼底都充斥着猩紅的血，“我不可能輸給你，沈煙，我乃天命之女！”
月輕塵垂下眼，脣畔扯開了一縷最爲殘忍的弧度。
“那，你滾蛋吧……！”
話落，她擡起了腳，狠狠地朝着她踹了過去。
唰……
轟！
晏陽的身軀，一如方纔的夜展離一般，被月輕塵一腳狠狠地朝着遠處踹飛，狠狠地，落到了光圈外的邊緣。
而晏陽，再也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整個人徹底地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