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雪兔、雪狼……平日裏見都不曾見到的小動物們,不知從哪個小角落裏冒了出來。沉醉在少年的玉笛聲中。
雪狼試探地上前,用腦袋輕輕蹭了蹭少年的腿。
少年半蹲下,歡喜地伸出手,“你的毛好白好長,我可以摸一下嗎?”
雪狼人性化地微微低下頭,送到少年手底下。
與外表的蓬鬆柔軟不同,雪狼毛很厚實,摸起來的手感有些微硬。但茸茸的,很舒服。
然而,不待少年再多摸一下,圍繞在他身邊的小動物們忽然驚慌而逃。
一股強大的威壓從少年身後傳來,嚇得小動物們拼命往雪原下跑。
少年呆愣在原地,一把折骨傘緩緩移到他頭頂,遮蔽了漫天飛雪。少年回頭,望着面無表情的謫仙青年,低低喊了一聲“師父”。
“拿來。”謫仙師尊聲音冰冷。
少年低垂着腦袋,乖乖遞上玉笛。
“咔擦——”
師尊把玉笛折斷,一把摔在雪地上,冰冷斥責:“以後不許再吹這曲子。”
“爲什麼?”少年擡頭,眼裏藏着一股不服氣的韌勁,“因爲《御獸術》是禁術?可法術本身是沒有善惡之分的,只是使用法術的人有善惡之別。我發誓,我不會用它謀私利、行惡事。”
師尊沒有回頭,依舊冰冷冷地,“不許便是不許,沒有爲什麼。”
少年撇撇嘴,無奈地回頭望了一眼,動物們的足跡逐漸被風雪覆蓋。
跟隨師尊踏入結界,一線之隔,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面四季如春,綠草如茵。暖風拂面,少年路過蓮花池時,折了一根含苞花骨朵,趴在光滑的大石頭上,戳了戳蓮葉下藏着的金色鯉魚。
“你說,師父爲什麼這麼生氣啊?”少年滿腹狐疑,單手托腮沉思,“不吹就不吹唄,幹嘛動手摺玉笛啊?那玉笛還是師父之前送我的禮物呢。”
不輕不重的聲音,看似說與鯉魚聽,實際卻是說給師尊聽的。
以師尊的修爲,結界內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可知曉。何況此時,師尊不過距他七步之遙。
師尊站在木拱橋上,背對着少年。
“雪原之巔不許任何生靈踏足。犯禁則必有大劫。”
師尊緩緩解釋,“《御獸術》易招惹來其他生靈,以後不許再用。”
“任何生靈?”少年挑眉不信,他捏住鯉魚的尾巴,將它提拎起來抖了抖,“譬如這個?”
師尊臉色一沉,一甩袖子,沉聲道:“不過虛幻罷了。”
一邊說,一邊大踏步離開。
少年手裏的鯉魚在他注視下化爲一縷青煙,再低頭一瞅,蓮花池中的鯉魚和蓮花皆消失。
果真,這些景物皆是一場虛幻。
愣怔半晌,望着早已回屋的師尊,少年喃喃道:“那……我呢?”
可惜,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而今,墨子非一曲畢,指尖輕撫着龍崽崽的柔軟碎髮,低語:“師父,收留了我,你後悔嗎?”
對上一雙清澈純真又滿是心疼的眼睛。
衣襟的溼潤感,瞬間覆滅了墨子非的那點子悵然,手忙腳亂安撫龍崽崽,“師父沒事了,不哭哈。笛子在這呢。”
墨子非從袖子裏掏出一根金鑲玉的笛子。
他活了很久很久,漫長歲月中早已學會了將不重要的記憶埋藏。但關於師父曾經的點點滴滴,在他找回那段記憶後,在他尋找真相,尋找復活師父的路上,反反覆覆地回想。
每一個細節,如今他都牢牢銘記在心。
因此,他瞬間明白了龍崽崽爲什麼哭。
在他的記憶中,師尊一直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斥責了他後,第二天清晨,他的牀頭就放着一支金鑲玉的笛子。
那是師尊撿回了折斷的玉笛,用金絲修補,重新鍛造了笛子。原本僅是普通的玉笛,被師尊改造煉製成了法器。其上,還刻錄了墨子非的名字。
“師父,你看,笛子。”墨子非柔聲哄道,“師父的手很巧,它比原來的更好看了呢。”
中間銜接的金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作爲法器的笛子,吹奏起來的效果相當驚人。因而墨子非之前沒將笛子拿出來用。
“是,是嗎?”龍崽崽皺了皺小鼻子,悄咪咪露頭瞧了一眼。
看到真的完好的笛子後,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有點心虛不安,他對對手指,不大好意思地問墨子非,“我,那個……”
“我是不是一個非常冷酷無情的壞師父?我對你很不好。”龍崽崽自暴自棄地說出來,傷心地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墨子非無奈地搖頭,“不會。師父是世上最好的師尊,我很喜歡你。”
“你現在腦子裏多出來的記憶,都是片段的,零碎的。那些都是不準確的,知道嗎?”墨子非額頭抵着他的額頭,柔聲勸道,“與其相信那些破碎的記憶,不如相信我。”
“師父,信我。你很好,你值得所有。”
龍崽崽吸吸鼻子,有點小開心地輕聲“哦”。
“好黏糊啊你們——呸——”忽然插入的一道聲音,將兩人拉回現實。
但見,周圍一圈又一圈的動物們,好奇地盯着他們看。
其中一隻棕褐色羊駝,一臉嘲諷地吐口水。
墨子非:“……”
龍崽崽:“……”
“不是,爲什麼會混進來一隻羊駝?”墨子非神情怪異,一臉不忍直視。
龍崽崽沒見過羊駝,不解地問:“羊駝怎麼了?他好像開了靈智。”
對上龍崽崽好奇的純潔目光,墨子非嘆氣:“沒什麼。”
羊駝拿側臉懟他們,“渾身散發着酸腐臭味的人類,你不繼續吹好聽的曲子,我就吐你一臉口水哦!”
“脾氣還挺大?”龍崽崽驚詫。
這算威脅吧?
墨子非又嘆了口氣,“低靈小世界,御獸術的效果看來不大行啊。沒辦法,只好物理勸服了。”
一陣慘叫……
龍崽崽捂臉,低聲嘀咕:“這是武力勸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