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非操控手中冰弦,冷光交錯,纖細的冰弦與骨刀刀鋒相接,濺起零星火花。
三兩下擊飛骨刀,他上前對上魔主幽冷的視線,將龍崽崽完全擋在了身後。
“籲——”
黑炎骷髏馬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擡起,作人立狀。
馬踏鴉飛,它前蹄踩在寒鴉背上,猛地一躍而出,跳起三丈高。
凌空滯留兩秒,數把骨刀再次從頂部刺向墨子非背後的龍崽崽。緊接着,魔主單手按在馬首,從馬背越過,抽出背後將近兩米的巨大骨刀,朝着墨子非當頭劈下。
此骨刀材質與那些匕首似的小骨刀明顯不同,象牙黑色澤,刀背隱約透一絲暗紅,刀鋒猶如鍍了一層丁香紫金屬線條,刀身鐫刻繁複龍鱗紋。
一刀威力無窮,劈開遠山亂石,劈斷冰弦。
錚——
絃斷剎那,墨子非開啓白龍玉佩的防禦,將它和龍崽崽一起往後推開,自己卻不退反進,徒手接住刀刃。
至此,墨子非一雙黑眸徹底被侵染成了魔域特有的暗紅,縈繞周身的墨色濃郁也驅散了微弱銀光,“你、找、死!”
傾身而上,他一把掐住了魔主的脖頸,身上的黑霧與魔主周身的魔氣彼此爭鋒相對卻又互相交融。
手上一個使勁,卻捏了個寂寞。
魔主化爲一團黑霧,穿過墨子非,於他身後重新凝聚,持刀再次砍了過去。
“想讓我死?那可不容易。”魔主嗤笑,“拜您所賜,如今我可是不死不滅。”
墨子非手掌一翻,一柄長劍憑空出現,執劍格擋。
兩人你來我往,墨子非有意識地將戰局朝山上引。
龍崽崽乖乖呆在白龍玉佩的防護內,看到墨子非亮出那柄熟悉的長劍時,神色微微一動。不過也僅僅一瞬,便恢復正常。他取出一把針葉羅沙果,席地而坐,看得津津有味。
“你們喫嗎?新鮮的。”
龍崽崽客氣地詢問對面那羣魔族。
他們沒有得到命令,只能守在原地,站龍崽崽前面的魔族兇狠地瞪他一眼,心道:等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他們魔主可不是好惹的,這是衆魔族用血淚得到的教訓。
魔主與神魔大人之間的三兩事兒,他們不清楚,但是,魔主顯然將眼前這個小少年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被他們魔主盯上,那真真是求生無門求死不能。
“不喫,那我吃了哦。”
針葉羅沙果是用法陣保鮮的,跟剛摘的一模一樣,酸酸甜甜非常可口。龍崽崽一口五六個,細嚼慢嚥,眼睛骨碌碌盯着從山上打到了半空,漸漸有往上升趨勢的兩人。
甫一見面,魔主看他那眼神就跟萬年寒冰磨成的針尖兒一樣又冷又利,稱呼墨子非時用的敬語“您”,招招殺招,卻又留有餘地,可真是曖昧……
龍崽崽頓時覺得嘴裏的針葉沙羅果都不香了。
所以……真像那麼魔人揣度的一樣,真“餘情未了”“相愛相殺”?
實際情況與他們猜測的相反,魔主是真恨不得將墨子非千刀萬剮,奈何墨子非是他的“主人”,受契約限制,他親自動手的話,是無法真正殺死墨子非。
故而,在外人看來,他的殺招都成了留有餘地的“餘情未了”。
正因這種矛盾的心理,哪怕魔主如今融合了魔域世界意識,擁有了聖者之能,卻依舊無法戰勝墨子非。
刀劍相接,魔主傾身在墨子非耳邊私語,“你帶他來這,是爲了那截龍骨吧。”
“你真是好狠的心,”魔主一抹臉頰上的血痕,“我不會讓你如意的。”
化成一團黑霧,朝着冰原之上正散發着瑩瑩光亮的神魔宮飛去。
毀天滅地般的力量,撞向神魔宮,大有共工撞不周山之勢。
“住手!”墨子非以自身擋在黑霧前方,這股力道重重地撞擊之下,墨子非倒飛出去,後背砸在神魔宮外防禦法陣上。
咔嚓——咔嚓——
法陣層層破碎……
“龍骨!”
驚呼聲中,一截龍骨從神魔宮破頂而出,速度飛快,有如一團瑩瑩白光,衝向龍崽崽。
這忽如其來的一幕,驚得龍崽崽嘴裏的針葉羅沙果都掉了。
魔主方纔一撞之下,儼然受了重傷,墨子非也好不到哪裏去,倆人都未能追上遁走的龍骨。只見它轉瞬間就沒入了龍崽崽額頭。
“糟!”墨子非低咒,迅速趕往龍崽崽身邊。
魔主欲攔,墨子非威脅:“你若想此方世界跟着你一起毀滅,就繼續擋在這裏。”
手中破空長劍嗡嗡作響,大有劈開這天與地的氣魄。
定定看了墨子非一眼,魔主指尖摩挲了下手中骨刀,最終收回骨刀,放他過去。魔主站在原地,嘴角殷紅血跡還未乾涸,丁香紫眸無神地望着焦急奔向龍崽崽的墨子非。
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究竟差在哪裏……
明明是墨子非創造了他,卻又對他棄之如履。
他猶記得睜開眼第一次見到主人時的滿心喜悅,他將主人當做生命中的全部,可得到的卻是一句“你不是他,還是失敗了”。
他被主人歸爲劣質品。他只是主人成千上萬次實驗中的一次,是例外,也是意外。主人當時以爲自己可以成功,以龍骨製造他的核心,以自身神體血肉製造他的身軀,以源力和神龍殘魂製造他的靈魂,可中途出現意外,神龍殘魂與龍骨始終無法匹配融合,最終神龍殘魂被排擠出傀儡體外。
機緣巧合之下,他擁有了自己的靈魂,卻被主人拋棄。
“主、人……”他懵懵懂懂,望向主人。
利劍劃破他的臉頰,主人目光冷漠,彷彿看着一個死物,他說:“不過一個劣質品,你不配與師尊用同一張臉。”
主人抽走了作爲傀儡核心的龍骨,將他遺棄在血海深淵。
魔物曾把他當成食物啃咬過,將他撕扯得殘破不堪,覺得食之無味又拋下他。魔族曾從他身邊走過,挑挑揀揀取了他身上能用的材料,去煉製他們的傀儡。
他有靈智,有意識,卻又像一件死物,被埋葬在血海深淵,等待着徹底報廢的那一天……
漫無天日的時光裏,他止不住地思考,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嗎?爲什麼獨獨他是不討主人喜歡的傀儡?是因爲他不夠完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