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站在那裏,整個人都已呆住了,蒼白的臉上,竟泛起了異樣的紅暈,指尖也開始微微顫抖。
小魚兒的眼睛卻只不過在這些珠寶上打了個轉,便轉到江玉郎那張激動的臉上,微微笑道:“你喜歡麼”
江玉郎道:“我我”
他初初凸起的一點喉結上下移動,強笑道:“我想,世上沒有人不喜歡這些的”
小魚兒道:“你若喜歡,這些就全算你的吧”
江玉郎驚喜地瞧了他一眼,但瞬即垂下了頭,賠笑道:“這寶藏是你先發現的,自然歸你所有,我我只要能分我一點,我已感激得很。”
小魚兒道:“我不要。”
江玉郎猝然擡起了頭,失聲道:“不要”但立刻又垂下,賠笑道,“我性命都是你所賜,你縱然不肯分給我,我也毫無怨言。”
小魚兒笑道:“你以爲我在試探你,在騙你這些東西飢不能當飯喫,渴不能當水飲,帶在身上又嫌累贅,還得擔心別人來搶,我爲什麼要它”
江玉郎呆在那裏,再也說不出話來。
小魚兒也不理他,又在這屋子裏兜了個圈子,喃喃嘆道:“這裏全都是死的,出路想必也不在這裏。”
江玉郎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笑個不停。
小魚兒道:“你瞧見鬼了麼”
江玉郎笑道:“這些東西,我也不要了。”
小魚兒道:“哦,這倒稀奇得很,爲什麼”
江玉郎道:“我連人都不知是否能活着走出去,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小魚兒拍手笑道:“你畢竟還沒有笨得不可救藥,畢竟還是個聰明人,我就瞧見過有些人不惜爲這些東西送命,你說他們的腦子是否有些毛病”
小魚兒轉動了銅絞盤。
於是,他就瞧見了一生中從未瞧見過的那麼多的兵器,各式各樣的兵器,還有各式各樣的暗器。有些兵器,固然是小魚兒熟悉的,但有些兵器,小魚兒非但沒有瞧見過,簡直不知道它們的名字。
金鐵之氣,砭骨生寒,森森的寒光,將他們的臉都照成了鐵青色。小魚兒不禁縮起了脖子。
槍,最長的長達丈八,最短的纔不過三尺;劍,最大的宛如木槳,最小的竟宛如筷子。長槍短劍,整齊地排列着,它們雖然沒有生命,卻又似含蘊着殺機,令人膽寒的殺機。
普天之下,所有的兇殺之器,只怕都盡在這屋裏。
小魚兒隨手拔出了一柄劍,只聽“鏘啷”一聲,劍作龍吟,森森的劍氣,直逼他眉睫而來。
他忍不住脫口讚道:“好劍”
江玉郎沉聲道:“這口劍雖是利器,但在這屋子裏,卻算不得什麼。”江玉郎取起了一件兵刃,道:“你可知道這件兵刃是什麼”
這件兵刃驟眼看去,就像是金龍,龍的角左右伸出,張開的龍嘴裏,吐出一條碧綠色的舌頭。
小魚兒道:“看來,這像是條金龍鞭。”
江玉郎道:“不錯,這是金龍鞭,但這條金龍鞭,卻與衆不同。這叫作九現神龍鬼見愁,一件兵刃卻兼具九種妙用。”
江玉郎道:“這條鞭全身反鱗,不但可黏人兵刃,使對方兵刃脫手,還可黏住暗器;龍角分犄,專制天下名門各派軟兵刃;龍舌直伸,打人穴道;那張開的龍嘴,咬人刃劍如探囊取物;除此之外,一雙龍眼乃是霹靂火器;龍嘴之內,可射出一十三口子午問心釘,見血封喉,子不過午;在必要時,那渾身龍鱗,也全都可以激射而出。若不知這件兵刃的底細,只怕神仙也難躲過。”
他滔滔說來,竟是如數家珍一般。
小魚兒嘆道:“好個鬼見愁,果然厲害。”
江玉郎道:“只可惜普天之下,這同樣的兵刃,一共才只有兩件,卻不知這一件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小魚兒道:“還有一件呢”
江玉郎道:“這兵刃在江湖中絕跡已久,還有一件,也不知到哪裏去了那一件若是在江湖出現,又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要葬送在它手上”
小魚兒笑眯眯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對這種絕跡已久的獨門兵刃也熟悉得很。”
江玉郎眼珠子一轉,似乎已覺出自己話太多了,強笑道:“我只不過偶然聽人說的你知道家父交遊素來廣闊,其中自然有一兩個萬事通先生的。”
小魚兒笑眯眯瞧着他,淡淡道:“如此說來,這件兵刃你是會用的了”
江玉郎笑道:“我我若會用就好了。”
他像是滿不在乎似的,隨手放下了這件兵刃。其實,他的眼睛一直在瞬也不瞬地盯着小魚兒的手。小魚兒也像是滿不在乎地笑着,其實他的眼睛也未嘗有片刻離開過江玉郎手裏的鬼見愁。
這兩人雖然還都是孩子,但心計之深,縱然有三百八十個七十歲的老頭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們一個。
小魚兒笑道:“如此說來,這屋裏的兵刃,無論哪一件拿出去,只怕都可以在江湖中轟動轟動,尤其是這鬼見愁唉,我反正不會使它,不如你拿去吧。”
江玉郎不等他話說完,已遠遠走了開去,笑道:“如此歹毒的兵刃,我可不要它。”
小魚兒笑道:“其實,兵刃究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只要人強,無論用什麼兵刃都是一樣,這種兵刃倒真不要也罷。”
他突然拔出一口吹毛斷髮的利劍,劍光展動,竟將這天下第一歹毒的外門兵刃砍得稀爛。
江玉郎臉上自然還是帶着笑的,連連道:“好極了,毀了它最好,免得它落在別人手上害人”一面說話,一面轉過頭去,眼裏立刻好像冒出火來。
小魚兒輕撫着手中的劍,笑道:“好劍呀好劍,我本來也有心將你帶在身邊,但想了想,還是將你留在這裏的好,像我這樣的人,縱然空手,也”
忽聽江玉郎驚呼道:“看看這裏”
寒光劍氣下,一具骷髏斜斜躺在角落裏。這具骷髏不但衣衫已腐爛,本應是灰白的骨架,此刻竟也變成烏黑色,在寒光下看更是可怖。
江玉郎喃喃道:“奇怪,這人怎會死在這裏怎地未被拋入那墳墓”
小魚兒道:“能進到這屋子裏來的,只怕便是此間的主人,此間的主人,自然十成十是武林絕頂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