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香靈道:“依前輩看來,這是怎麼回事”
鐵無雙沉吟道:“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惡計。”
趙香靈道:“但這些藥非但沒有毒,而且有的還補得很,送這些藥來又害不到咱們的羅兄可猜得出這究竟是何緣故麼”
羅九笑道:“鐵老前輩見多識廣,所言必有道理。”
鐵無雙嘆道:“老夫委實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雖然莫名其妙,小魚兒卻已猜透了。
他喃喃暗道:“好呀,這原來是你們要栽贓,你們將解藥送到這裏,好叫花無缺以爲下毒的人是鐵無雙,這原來是個連環計好陰毒的連環計,可惜的是,這件事竟遇上了我江小魚,這真算你們倒大黴了。”
他眼珠子一轉,竟悄然而去。他乘着夜色,尋了家專賣脂粉白堊之類的鋪子,越牆而入,出來時手裏卻是滿載而歸,大包小包提了一手。
於是,天亮時他已換了副面目,只見他一張白兮兮的臉,兩隻睡眼泡,一張豬公嘴,活像個妓院裏的大茶壺。他從屠嬌嬌處學來的易容術,果然沒有白費。
小魚兒尋了家最熱鬧的茶館,大吃了一頓。他一連吃了兩籠蟹黃湯包、四套油炸餜子,外帶一大碗熱湯才住手。他知道今天必定要大出力氣,人是喫飽了纔有力氣的。
茶館外還有早市,人來人往,熱鬧得很,一條削長漢子太陽腮上貼着塊膏藥,手拎着鳥籠,在人叢裏轉來轉去。
他一隻手拎着鳥籠,另一隻手可也沒閒着,他一伸手,別人袋裏的散碎銀子就全都變成了他的。
小魚兒追上了他,走到人少處,突然一拍肩頭,笑道:“朋友手腳倒蠻快的呀。”
那青皮無賴一回頭,怒道:“小雜種,你喫飽了撐得難受麼”反手一個耳光,就往小魚兒臉上扇了過去。但他一輩子也休想碰着小魚兒的臉。小魚兒用兩根手指,輕輕叼住了他腕子,輕輕一捏,這蠻像樣的一條大漢立刻疼得不像樣了。
小魚兒笑嘻嘻道:“誰是小雜種”
那青皮疼得滿頭冷汗,道:“我我是小雜種,標標準準的小雜種,小爺,小祖宗,你就饒了我這個小雜種吧,我袋子裏的全送給你老人家。”
小魚兒道:“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句話,我非但不拿你袋子裏的,說不定還會裝滿它,你瞧怎麼樣”
那青皮道:“好自然好”
小魚兒叼着他的手,道:“你可知道天香塘,地靈莊這地方”
那青皮道:“小人若不知道,還能在城裏混麼”
小魚兒道:“那趙莊主是怎麼樣的人”
那青皮道:“趙莊主家財百萬,人又四海,黑白兩道,都很喫得開,只是自從段合肥來了之後,他生意總是被段合肥打垮,他想動武的,哪知段合肥居然也養了一羣江湖上的朋友,而且字號比他家的更響。”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喃喃道:“這就對了趙香靈把鐵無雙找來,想必是要借鐵無雙的名頭來鎮壓段合肥的,而這點恰巧又被人利用了。”
那青皮也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只是哀求着道:“少爺,你老人家現在可以放手了麼”
小魚兒笑道:“你整天東溜西逛,這城裏你必定熟得很,趙家莊裏想必也有你的熟人,只要你帶我進去見他,讓我在莊子裏待一天,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肯麼”
這還有不肯的麼爲了三百兩銀子,這青皮簡直可以把自己的老婆都賣了。
像趙家莊這樣的地方,自然是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家丁裏自然不乏一些混混兒,這些自然就都是那青皮的同伴。
小魚兒小用手段,就和他們混在一起了,還不到一個時辰,這些人都已將小魚兒看成好朋友。
使小魚兒想不到的是,那趙香靈居然一早就來到前廳,精神奕奕,顧盼自得,居然絲毫看不出昨夜曾痛飲通宵的模樣。
過了不久,外面就川流不息地有人來,看樣子都是生意買賣人,見了趙香靈,神情俱都恭恭敬敬。
小魚兒站得遠遠的,拉住個家丁問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來得怎地如此早”
那家丁道:“這些人都是我家莊主派往外面店鋪的掌櫃,每天早上都要到莊裏來報告頭一天的生意情況,除了這些人外,我家莊主早上從不見客。”
小魚兒微微一笑,道:“有些客人,你家莊主想不見只怕也不行。”
那家丁自然聽不出小魚兒話中的深意,笑道:“這天香塘,地靈莊,難道還有人敢硬闖進來不成”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段合肥呢”
那家丁啐道:“那肥豬,我家莊主遲早要將他滿身肥肉紅燒了來喫。”
那家丁道:“他知道我家莊主在哪裏有買賣,就在對面也開一家,他知道我家莊主有哪些大主顧,就不惜一切去結納,咱們天香塘和段合肥委實仇深似海。”
小魚兒笑道:“想不到商場竟也和戰場一樣,看來在商場上結下的仇人,竟比在戰場上的仇人惡毒還要深。”
那家丁道:“做生意講究本分,像段合肥用這種卑鄙手段,簡直不是人。”
說話之間,趙香靈已三言兩語,將那些掌櫃的一一打發走,端起碗茶啜了兩口,吩咐道:“去瞧瞧客人們,若已起來,請到前廳用茶。”
小魚兒在門房外的樹蔭下尋了塊石頭坐下,喃喃道:“若是我猜得不錯,現在只怕已該來了。”
就在這時,只聽門房裏傳來一陣人語聲,道:“相煩請名帖送上貴莊主,就說在下前來拜訪。”
門房道:“抱歉得很,我家莊主正午前從來”語聲突然頓住,像是瞧見帖上的名字嚇了一跳。
小魚兒聽得那語聲,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喃喃道:“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那家丁已匆匆忙忙上前廳,捧上名帖。趙香靈皺眉接過,但瞧了一眼,亦不禁動容失聲道:“江南大俠江別鶴來了。”
鐵無雙聳聳然長身而起,還未說話,廳外已有人朗聲笑道:“江別鶴前來求見莊主,莊主難道不見麼”
兩個人大步走上廳前石階,前面一人神采飛逸,正是江別鶴,後面跟着的卻是個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再後面竟還有四條大漢擡着頂綠呢軟轎,轎簾深垂,也不知裏面坐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趙香靈趕緊搶步迎出,抱拳笑道:“在下不知江大俠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江別鶴笑道:“在下等來的不是時候,倒要請莊主恕罪纔是。”
趙香靈揖客入座,只見那美少年臉色鐵青,兩人目光相遇,趙香靈竟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強笑道:“這位兄臺不知是”
江別鶴淡淡笑道:“這位是花公子,花無缺。”
他故意淡淡說來,趙香靈、鐵無雙、羅九、羅三聽見“花無缺”這三個字,卻都不禁悚然動容。
鐵無雙目光上下一掃,笑道:“這位兄臺竟是近來名震八表的無缺公子,果然是少年英俊,人中之鶴,當真幸會已極。”
花無缺冷冷道:“幸會幸會。”
趙香靈笑道:“這位鐵老前輩,兩位想必久已認得了,但這兩位羅兄”當下將羅九、羅三介紹,自然不免又吹噓了一番。
花無缺卻似完全沒有聽到,鼻子裏似乎嗅着了什麼氣味,突然袍袖一拂,輕飄飄離座而起。
衆人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他竟已掠入旁邊的花廳,目光又一花,他已從花廳掠出,手裏抓着一把藥,面色更是慘白,嗄聲道:“果然在這裏。”
趙香靈道:“這些藥莫非是公子的麼在下正不知是誰送來的,昨夜”
江別鶴似笑非笑,接口道:“莊主難道真不知是誰送來的麼”
趙香靈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花無缺的面色,知道這其中必定牽涉極嚴重,強笑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別鶴道:“這件事說來也簡單得很,有人下毒害了花公子未來的夫人,卻將市面上的解藥全都蒐購一空,這是怎麼回事”
趙香靈道:“這正是要絕花公子未來夫人的生路。”
江別鶴道:“不錯,如此說來,蒐購解藥的人,是否就是那下毒的人呢”
趙香靈道:“自然”
江別鶴淡淡一笑,道:“這就是了。”
趙香靈想了想,面色突變,失聲道:“那那些解藥莫非現在花廳之中”
江別鶴一字字道:“正是”
趙香靈跳了起來,道:“但但在下委實不知此事那些解藥是昨天有人送來的。”
江別鶴道:“是誰送來的”
趙香靈道:“在下也不知是誰。”
江別鶴冷笑道:“不知是誰難道還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將這些珍貴的藥物平白送人麼趙莊主說這話,未免將江某看成小孩子了。”
要知這件事說來的確是荒謬已極,的確是絕不可能,趙香靈無言可辯,滿頭汗珠滾滾而落。
鐵無雙長身而起,大聲道:“老夫可以身家替趙莊主作保,那藥的確是別人送來的,趙莊主的確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
江別鶴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趙莊主若不知道,閣下就想必是知道的了。”
鐵無雙怒道:“你你說什麼”
江別鶴冷冷一笑,再不瞧他,也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