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百鬼雖然一直往前行走,且有些戒備地看着我,和門前那堆火,但他們卻並沒有一個主動發起攻擊的。
道家有這麼一句話,叫做:百鬼夜行路,神仙莫點燈。
這說的是百鬼夜行,鬼氣之陰森強大,連神仙都得退避三舍,不敢直面其鋒芒。
所以見百鬼這副樣子,我心裏就奇怪了:“怪哉,這可不是百鬼的一貫風格啊”
我心裏正狐疑着呢,這時,那陣詭異的笛聲又響了起來。
只是這次聽到笛聲,百鬼齊齊停了下來,身子一動不動。
別說是百鬼,就連我,聽到這聲音,也有隱隱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冰天雪地之中,笛聲幽幽,忽高忽低;旋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惹人深思
聽到這種聲音,我的悲歡離合等等各種情緒,竟在一瞬間被同時調動了起來,於是我心忽地一軟,錘子差點沒從手裏掉下去
這時,祁琪似是也被笛聲觸及到了什麼,喊我道:“林劍,你進來”
“哦”
我心不在焉地轉了個身,走進廟裏,坐在祁琪身邊道:“你怎麼啦”
祁琪紅着眼睛道:“不知道,可能是快要死了吧,我就想多看你幾眼”
我摸着她的頭髮道:“別這麼說,馬上找到陰間醫館,醫生會治好你的病的。”
話雖如此說,可究竟能不能找到那個地方,又能不能見到那個鬼醫生宋建仁,我自己心裏也是一點底兒都沒有
見我又要出去,祁琪拉住我道:“林劍,你別走”
“我不走。”
聽着耳畔那旖旎起來的笛聲,我竟鬼使神差地掀開被子,躺在了祁琪身邊。
“林劍,你喜歡我嗎”
我剛一躺下,祁琪就主動抱住了我,眼中一片泥濘着說。
“我喜歡呀”
我“咕嘟”嚥了口唾沫,大腦一片空白,心跳也開始加速。
祁琪又道:“喜歡我,那你怎麼還不親我”
“啊”
我不由側過身子,雙手放在祁琪的腰肢上,正準備對着她的小嘴兒親下去,這時,笛聲驀地戛然而止
聲音一停,我和祁琪同時渾身一顫,好像剛從夢中醒過來的樣子。
此時,我的嘴巴和祁琪的嘴巴之間,僅有不到零點五公分的距離
我可以清晰聞到她嘴裏的呵氣如蘭,可以清楚看見她的每一根長長睫毛,甚至可以隱約聽見她起伏不定的心跳聲
“咳咳”
就在我和祁琪大眼瞪小眼,不知該不該繼續下去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尷尬的咳嗽聲。
我倆同時擡起頭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廟門口竟站着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
老人身材瘦削,面如金紙,但目光如炬,神色悠然,給人一種不容小覷的感覺。
他左手拿着一支橫笛,右手拿着一根枯燥的木棍,很像是趕鴨子用的那種。
我一個激靈就從被窩裏鑽了出來,舉起雷神之錘,一臉戒備道:“你是誰”
老人笑着看了我和祁琪一眼,道:“小夥子,別衝動嘛,有
話好好說”
老人笑着點點頭,道:“你在門口生起的火光,引起了百鬼的注意,我怕他們會攻擊你,只好用笛聲讓他們平靜下來。”
這糟老頭,吹起牛來倒是不打草稿,還用笛聲讓百鬼平靜下來
咦不對啊
這老頭是怎麼走過來的
爲什麼他既沒有昏厥過去,也沒有被百鬼吃了
我追到外面一看,只見百鬼還死氣沉沉地蹲在原地,就像被圈養的雞鴨鵝一樣了無生趣,哪裏有半分要喫人的樣子
“你真能控制百鬼”
我再次打量了老人一眼,只是這次,已對他剛剛的話有了幾分相信。
老人點了點頭,道:“一根木頭,你只要給其思想,讓其誤以爲自己是一個人,木頭便能直立行走;一條游魚,你只要告訴它其實它是一隻飛鳥,游魚也可以遨遊太空;一頭惡鬼,你只要把自己的意念強加給它,惡鬼便也受你控制,再也不能爲非作歹所以,控制百鬼,又有什麼難的”
這幾句話,雖然乍聽去天方夜譚,卻自有其一套理論,讓人反駁不得
說完這幾句,老人像是爲了驗證什麼似的,把手裏木棍隨手往地上一扔,說道:“二柱,把門口這堆火給熄滅”
話音剛落,這木棍竟真像有了生命一樣,不一刻,就把廟門口的火堆給撲滅了。
這時,老人才解釋道:“今天是寒衣節,最好不要生火,免得鬼魂誤以爲有人在祭拜。”
怪不得之前鬼煞說什麼也不肯走,原來竟是這個原因啊
趁我發愣的時機,老人卻又看了祁琪一眼,沉沉道:“原來也是去看病啊”
這個“也”字,說得莫名其妙,於是我試探道:“怎麼,老人家您也生病了,要去醫院”
老人搖了搖頭,指着身後的百鬼道:“不是我生病,是他們生病了。”
“百百鬼要去看病”
“嗯你女朋友不是也要去陰間醫館嗎正好我們可以順路做個伴呢”
聽到這裏,我和祁琪對視一眼,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當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說着,老人自顧走了進來。
他先是把土地爺的雕像搬了下來,隨手往外一扔,然後自己坐了上去,說:“先睡會兒吧,後半夜涼快了,我們再繼續趕路。”
這老人如此古怪,我和祁琪哪裏還睡得着
於是我忍不住推搡了他一下,道:“那個老人家,您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老人眯着眼睛,嘴裏嘟囔着說:“此乃山神廟,我乃山神是也”
“山神廟可這裏根本就沒有山啊,又哪來的山神”
“原來有的,只是後來被百鬼搬走了而已。”
“對了,百鬼又是怎麼回事”
“山神沒了山,只好養一羣鬼,聊以作樂嘍”
“你那笛子又是怎麼回事”
“小夥子你可真是話癆啊你女朋友受得了你嗎”
外面依然狂風呼嘯,大雪依然飄飄灑灑,我和祁琪裹在被窩裏,十指緊緊地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