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加起來,能原原本本背出來的詩篇都不到十首,其中九首半還得靠楊過貢獻。
韋小寶頂多會一句“涼風有興,秋月無邊”,還得是一位姓張的演員附體的情況下。
要他們作詩,那真是要了親命了。
當下兩個人各悄悄往後退了幾步,算是自覺放棄了此輪比拼。
那幾位江南名士都是文采風流的人物,輸了第一輪比賽後,本是被韋小寶的土豪氣息壓得有些擡不起頭來。
這會他們瞧見了楊過和韋小寶二人的沮喪模樣,頓時猜到了一二。韋小寶這一臉痞相,要說是個讀書人,那不如說母豬會上樹。
楊過看起來可能俊秀一些,可觀剛纔談吐,也不像有什麼才情。
這些人於是都神采飛揚,要在這一回合扳回一城。
一炷香的功夫很快過去了。
楊過和韋小寶哪裏有什麼作詩的舉動,打了一炷香時間的瞌睡。
差點就讓易杏丫鬟給他們開個房,讓他們先睡一會再說。
嗯,你們先比,我們兩個先睡一覺,第三輪如果不是考文化水平,再來叫我們。
但總算他們還要點臉,不好意思真的提出來。
所以只能靜靜聽其他人裝逼。
這時候幾人已作詩成,正爭先恐後說着自己所作詩句。
多以杭州西湖美景爲引,輔以詠歎江南第一美人之迷人風姿,或是乾脆以景比人,以人襯景。
春水、碧天、夏日、銀濤、玉山、柳梢、畫船、蛾眉、皓腕、素手等等意向層出不窮。
聽雨、溫酒、煎茶、倚樓、採蓮、夢斷、淚落、夜泊、惜別、夜話等等情境恰到好處。
這些字楊過都認識,聽在耳中也都能懂其中意思。
可偏偏旁邊這些才子們把這些意向情境排列組合湊在一起,他就只能在旁邊喊聲妙了。
爲什麼每個普普通通的常用字按照特定順序共存於一首詩裏,就能產生如此巧妙的化學反應?
這不是文學,這是玄學。
但不管是什麼學,楊過和韋小寶只能在旁邊打着一個個呵欠,看着其他人展現他們的文學造詣。
沒文化就是這個樣子的了。
韋小寶時不時也打個哈哈,說道:“趕明兒我也開始學寫字,以後考個狀元玩玩。”
這話楊過當然一個字都不信,因爲韋小寶說完這句話後,就用手指摳了摳鼻孔,然後放在嘴巴里嚐了嚐甜鹹。
如果他是狀元,應該是華夏曆史上最不講衛生的狀元吧。
雖然善於捕捉微表情的易杏丫鬟也看出了這兩位公子在消極怠工,但處於起碼的禮貌,或者說流程還是要走的,所以她還是看向了二人。
準確來說,她是看着楊過,因爲韋小寶剛明確指出,這次考較,是由楊過全權代表。
所以,這時候,出醜的便只能是楊公子了。
“楊公子,其餘人都已經賦完詩句了,當真都高明得很,篇篇是佳作。
不知您有沒有想好您要作的詩句呢?”
易杏丫鬟問道。
其餘人也紛紛說道:“楊公子一表人才,又出生名門,應當是才情橫溢。”
“當年王子安在洪都作‘滕王閣序’時,和楊公子你年紀相若,說不定哪,楊公子今日在醉仙樓所作詩句,亦能名存後世。”
這些人表情真摯、語調誠懇,可心裏自然都存着些看笑話的心思。
即俗稱的捧殺。
楊過當然懂他們這些小心思,但這種時候,難道還能拔劍將他們舌頭都割了不成?
這種社交場合的鬥爭,可不比江湖上的生死搏鬥輕鬆哪!
剛纔韋小寶摳鼻子的時候,楊過其實也在心裏想過,作爲穿越者,多了幾百年的記憶,不妨抄首詩出來?
可問題是,他前世沒背過幾首詩,背了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勉強記住的幾首,多半偏偏就是“李杜詩篇”!
這和誰說理去?
這世界雖然和原歷史不一樣,可聽易杏丫鬟的意思,李白杜甫兩位大詩人還是有的。
她剛更強調,最好能仿效李杜風格來作詩。
要是楊過背一首詩仙、詩聖的詩出來,還不得在場諸位行家笑掉大牙?
這已經不是獻醜的問題了,這是徹底社會性死亡。
以後哪怕成了一代大俠,說不定大家茶餘飯後都要拿出來嘲諷取笑。
但楊過聽見旁邊人拱火,心中有氣,不肯喫癟,在腦海裏絞盡腦汁,想要搜刮出一首合適的、可以抄、而旁人又絕對發現不了的詩來。
“李杜詩篇”?
楊過腦海裏一閃,想起以前學過一首詩,於是順口背了出來。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旁邊韋小寶沒想到楊少俠真出口成章,吟誦出一首詩來。
他也聽不出好賴,但既然是夥伴所作,定要捧場:“好好好!”
至於好在哪裏,他當然全然不知了。
“李杜詩篇萬口傳...”
在場的都是懂行的人,聽楊過念出這首詩,都不由得在口邊再次重複出來。
“妙!”
一個聲音傳出來,又是屋裏的那位江南第一美人艾粟。
“楊公子,今日不限詩題,卻讓諸位仿效李杜,本是讓各位不拘泥陳腔濫調,作出些有新意的詩句來。
其餘諸位所作的詩篇自然是新意十足,頗有李杜風韻的。
可楊公子這一首,卻是顛覆了過往認知,甚至超脫了今日考較的題目,是別出心裁的‘切題’。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妙,實在是妙!”
這美人本來甚是矜持,一向的言語裏都是委婉意味較多。
此時卻不吝惜誇讚之詞,而且她誇其他人,聽起來都是客套之詞,誇楊過的這幾個妙字,卻飽含情感,任誰都能聽出來她對楊過的詩、乃至對楊過都是真心欽慕。
其餘衆人在文采這一塊本都甚自負。
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每個作者都會覺得自己寫的東西天下無敵。
楊過後世有一位臭寫網文的寫手,就每每看着自己寫的東西自我陶醉,絲毫不知道自己寫的有多爛。
這些人剛纔作出詩篇時,也都覺得,他們所作的,必能贏得這一輪的考較。
可聽了楊過所作,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妙不可言。
“楊公子此篇當真了得,可曾想好詩名否?”
‘小君子劍’溫潤玉此時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