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振東同樣很不滿意，每天的總結會上都要開罵，指責列位教練員沒有保護好他們。
教練們夾在中間兩頭受氣，終於忍不住“揭竿而起”。
他們中許多人聯合起來寫了一封舉報信，簽字拍照後發給了雙跨選材領導小組的幾位正副職領導那裏。
內容就是邵振東干預訓練，爲了個人政績胡亂指揮，逼迫大家拔苗助長，以至於造成大範圍的傷病。
他們出於一時激憤，天真地以爲上峯會爲他們做主，卻並不知道邵振東的所作所爲，都是得到領導班子同意的。
這頂“主帥無能累死三軍”的帽子，其實直接甩到了曲長歌等人的頭上。
正在歐洲考察的曲長歌不得不主持召開了電視電話會議，與領導小組班子成員商議這件事的責任和處置。
他們一致認爲邵振東的“略顯激進”的干預訓練，“初衷是好的，路子是對的”，反而認爲是這批運動員不行。
老一輩運動員不都是從喫苦耐勞、輕傷不下火線中走過來的？只是小小傷病就鬧情緒，這樣的隊伍是不合格的！
邵振東聽到風聲，也寫信申訴，說有幾位主管教練執教方法落後，沒有科學合理地保護好運動員。“人家唐槐的障礙追逐項目組，怎麼就沒有一個人受傷呢？”
曲長歌審視了聯名舉報信，發現唐槐確實沒有在上面簽名，結合其第一次體能大比武中15人達標的傲人成績，似乎確實可以佐證邵振東的觀點。
經過領導班子開會討論，不管誰對誰錯，領隊與教練組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這集訓隊士氣低下，已經沒有必要再停駐新西蘭，直接召回國內吧。
至於教練組舉報反映的問題，就先以調查和誡勉談話來處理，以免矛盾激化捅到網絡上去。
至於調查結果，教練組馬上面臨大換血，世界盃、世錦賽和冬奧會的時間一天天臨近，誰還有功夫計較草創階段的是非對錯？
對於領導層來說，這樣的處理屬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下面的教練、運動員就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影響。
首先，這批運動員本來就是半路出家，接觸冰雪運動的時間有限，國內現在正是盛夏，恐怕要荒廢數月時間。
其次，國內無論是河北崇禮、新疆可可托海、黑龍江亞布力還是北京二七廠的比賽設施，都纔剛動工呢，就算到了冬季，也沒有頂級賽道和訓練設施可用。
更倒黴的是，由於邵振東記恨教練們打小報告的行爲，突然通知所有人收拾行李，兩小時後集合由大巴車直接送去機場，沒有留下一丁點自由活動的時間。
集訓隊41人在新西蘭駐訓了三週多時間，每天兩點一線往返於酒店和滑雪場，根本沒有機會領略瓦卡那湖區的風光，連附近的超市都沒機會逛一逛。
他們提前3小時抵達皇后鎮的弗蘭克頓機場，飛機起飛後再花兩個半小時飛到奧克蘭機場中轉，折騰了半天還沒離開新西蘭境內。
大家閒着無聊，候機的時候去免稅店買了點紀念品，算是多少給這趟新西蘭之旅留下點紀念。
他發微信向師父要地址，準備郵寄到德國去，結果梁國輝卻只說：“喂，明信片冇意思，錢打過嚟就好啦！唔駛銀行匯款，支付寶同微信轉賬都得。”
李長逸苦笑，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花銷好大，師兄不給你生活費嗎？”
“你兄好摳門丫，我都要餓肚子了，快點發個利是先……”
微信傳遞來的語音裏，梁國輝的聲音蒼老又急躁，李長逸一着急把這倆月的訓練津貼都轉了過去，自己只留下幾十塊零錢，盤算着自己在集訓隊沒什麼花銷，應該可以撐到下月10號“發餉”。
可是他忘了這裏是機場，距離登機還有4個小時，中間一頓午飯需要自己解決，另外他還收到了手機欠費通知。
他辦的聯通國際暢遊套餐只有1G的流量，之前在滑雪場消耗了一部分，今天與師父發微信，再看看朋友圈之類的，很快就耗光了。
李長逸站在航站樓裏，再次嚐到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艱辛，他思來想去，還是隻好找武纓借錢週轉。
這是李長逸第一次主動找自己幫忙，武纓很開心，不但替他充話費，還請他喫午餐。
李長逸不太好意思，連聲說等下月發了補貼還她。
卻被這姑娘大手一揮：“噶哈呀，你覺得我是那種摳摳索索的人嗎？”
李長逸趕緊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見慣了人情冷暖，不習慣欠人家的。
倆人點了套餐邊喫邊聊，李長逸第一次向外人說起師父走後，自己被街坊鄰居收債的事情，講了陳姨送的那碗豬腳飯，講了水產市場老闆送的五百元錢。
武纓驚訝地看着他：“啊呀，你把所有錢都轉給師父了，接下來的生活怎麼辦？”
“還好啦，隊裏管喫管住，基本上沒什麼開銷。”
“那也不行啊，咱們回國之後去南京訓練基地，許多東西都得重新置辦，林林總總很多花銷的，你這樣可不行！這樣吧，我先轉你一千塊錢，不夠你再跟我說。”
“不行不行，我用不到……”
武纓板着臉：“聽話，這錢是借你的，等你發了津貼再還我唄。”
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教育，李長逸覺得挺不好意思，可是他也真需要錢，只好收下了，並且再三承諾下個月一定還錢。
武纓纔不在乎他還不還錢呢，笑嘻嘻得彷彿大賺一筆似的，還主動將自己盤子裏的雞肉夾到李長逸那裏。
這就有點不過了，李長逸趕緊阻擋，可小姑娘又找到了理由：“別客氣，教練不是說了嘛，我要減肥，你要增重，咱倆相互監督！你監督我少喫，我同樣要監督你多喫！”
李長逸心虛，左右看看沒有熟人，又覺得剛借了人家的錢，不好意思拒絕好意，埋頭把肉吃了。
此時的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這算不算喫軟飯？”
不過，擡頭看看武纓胖嘟嘟的笑臉，他趕緊掃走胡思亂想，專心對付面前的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