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領去看日常訓練，陽山蕩裏武纓和各隊頂尖選手破浪前行英姿颯爽；室內滑雪模擬機上，李長逸與曹黎等各隊精英姿態優雅行雲流水；緊接着又參觀了滑板公園，看到了烏力罕等人輪流上陣風馳電掣。
顧千瞳跟在身邊，介紹和誇讚着這些運動員優異的表現，變着花樣吹捧領導安排的基地好，訓練設施全，運動員水平提升快……
曲長歌笑而不語，提出去看看體能訓練。
曲主任狠抓體能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顧千瞳當然有所安排，健身房裏有集體做有氧操的，有互助擼鐵的，有排着隊拉單槓的，所有設備上都有男女運動員揮汗如雨。
見到領導來視察，那些孩子們個個鼓足了勁猛練。
曲長歌這次可沒有走馬觀花，他走到運動員之間去，東看看西問問，隨機找運動員聊天。
“壞了，忘了提前叮囑他們別亂講話！”
顧千瞳眉頭輕蹙，趕緊跟過去，生怕有哪個小傢伙向領導告狀。
基地裏一百多號人呢，保不齊就有誰心懷不滿趁機搗亂呢。
在咱們國家，大部分人見到領導是拘謹的，只講優點不談缺點，就算有個別孩子特實誠，也只是提到動力衝浪板等高科技設備不夠用的小問題。
“還好還好，無傷大雅。”
顧千瞳略微鬆了口氣，暗自思量要不要趁機向領導哭窮，再撥一筆經費過來添置設備。
可沒想到曲長歌接下來的問話卻很尖銳：“是不是給你們第二批運動員排課少？那些設備需要等主力隊員用完了才輪到你們？”
那倒黴孩子不敢吱聲了，但是在他旁邊，其他少年已經有人隱隱點頭。
運動員實力不均衡，好東西先緊着主力用，這都是慣例，無論是領隊還是教練都默認這個規矩，就連部分運動員也覺得沒毛病。
可今天曲長歌非要抓住這個不放：“怎麼回事？設備不夠用爲什麼不打報告？都是備戰北京冬奧會的苗子，中國冰雪運動的希望，爲什麼要分出個三六九等？你們這麼做，新人如何能出頭？”
顧千瞳趕緊承認錯誤，低頭諾諾：“是是，您說的對，是我工作沒做好。”
“哼！我看你最近也進步不小啊？”曲長歌沒好氣地說道：“學會糊弄上級了！”
顧千瞳陪着笑喊冤：“這是從何說起呀，我們沒有一點作假……”
“狡辯！水上衝浪的那些人我在崇禮見過，滑雪機上的那幾個小夥子也是老隊員。他們都練了半年了，水平當然說得過去。反而是南京招錄的這些，你把他們藏在健身房裏什麼意思，不讓我看到真實水平？”
曲長歌目露精光，一下子就戳到了顧千瞳的“死穴”。
沒錯，突然接到領導要來調研的通知時，顧千瞳就產生了“粉飾成績”的想法。
畢竟這一百二十多號人裏，有八十多人才入訓一個月，能有什麼成績進展？如果讓領導看到他們在賽道上跌跌撞撞的樣子，肯定要大發雷霆了。
她是這般想法，那些教練們又何嘗不是呢？他們現在的壓力更大，天天擔心被洋教練或者新洋教練頂替。
眼看領導發火，所有人都低頭不說話了，剛纔還熱火朝天呼喝不斷的健身房，只剩下部分運動員的粗重喘息聲。
曲長歌也不願意爲難他們，直接招呼着：“出去集合吧，讓我看看真實的訓練水平。”
就在外面太陽下，他現場挑選5個人去練習動力衝浪板，那些運動員平日訓練不足，今天又格外緊張，上板後陸續落水，失敗！
他再挑幾個看着不順眼的，送他們上滑雪機，這一次稍微好一點，都是主修單板滑雪的，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學會推坡換刃和落葉飄了，滑起來還像模像樣。
曲長歌不懂滑雪，就拉了唐槐過來詢問：“他們水平怎麼樣？”
唐槐微笑：“動作幅度和姿勢標準上差一些，一個月練到這個程度，還行吧。”
“這裏面有你的人嗎？”
“沒有，曲主任，我什麼水平啊，哪能教成這樣？要不我隨便叫兩個上來對比一下？”
曲長歌擺擺手：“哼，不必了。”
唐槐看看他失望的表情，再看看顧千瞳等人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略一思索後提了個建議：“領導，您這次來着了，我們昨天剛搞了一次月考。比賽過程還是很精彩的，我昨兒個連夜做成了視頻，要不您檢閱一下？”
也就是唐槐這種“有背景”的傢伙，敢在領導氣頭上進言。
而曲長歌此時恰恰需要一個人配合，於是借坡下驢：“那就看看，就在這裏吧，大家也都看看，他要是糊弄我，你們得指出來啊！”
“哎呦，瞧您說的，可不敢可不敢。”
唐槐讓李萍萍端了個平板電腦上來，同時又解釋這室外條件有限，視頻會發到集訓隊微信羣裏，讓大家在手機上看。
這視頻相對粗劣，拍攝手法和儀器設備都是業餘水平，可也包含了全景、特寫等鏡頭，講了比賽經過，也有細節回放。
李長逸與張志旺的比賽過程精彩，唐槐又連夜配上了解說，整體看下來居然還真帶出了一絲緊張和激情。
更重要的是，他這視頻要當教材用，沒有掩蓋新人的失敗，反而特地放大了許多失誤，通過腿部、腰部、腳踝的細節特寫，來指出他們出發慢、提速慢、跳躍不夠的原因。
曲長歌的臉色和緩了許多：“你這個做法不錯，值得推廣。回頭我讓人送一批運動相機過來，可以戴在頭上記錄自己滑行過程的那種。”
“哎呦喂，領導您真是太懂行了，我們就缺這個呢！我跟您說啊，這些高科技輔助訓練設備，人家外國早就普及了，我們就是不好意思跟局裏申請。”
雖然明知道他是在拍馬屁，可是這話聽着就是舒服，曲長歌拉長的臉上終於重新露出笑容：“你們趕上好時候了！申辦冬奧會成功後，國家對冰雪運動的投入越來越大，跳臺滑雪那邊連風洞都搞到了。你們也趕緊擬個單子吧，我們儘快想辦法解決。”
說到跳臺滑雪，他飽含深意地看了顧千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