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些人會想着保全自己,讓自己一家老小能夠活下去,這是平常人。
也有人會趁此機會,大肆斂財,在本就窮苦的人民身上再狠狠割上一刀。這是惡人,也是最爲人所不齒的一羣人。
而似乎,那些闡教的道人便是最後這一種人。
在妖魔猖獗之際,闡教門徒爭先下山除魔衛道,一如當年封神之戰下山伐紂。
一開始,世人皆贊其大義。而這些闡教門徒,也的確是盡心盡力地除妖。
但很快,苗頭似乎就不太對了!
開始有闡教弟子,隔三差五就去那些受到妖族侵害的村子裏打秋風。
用各種名頭手段巧取豪奪,當然,說得好聽——這叫捐,爲了犒勞這些衛道士,自願捐獻的錢物。
雖然陳悟念也想不明白,對於一個修道之人來說,修爲纔是最重要的,這些身外俗物有什麼用?
可能真是俗世太過精彩了——比修道來得精彩得多。
在凡間走,就不能缺了黃白之物。
而用法術變幻金銀——只要是修道之人都知道此法不可爲,世間金銀皆爲定數,若是以法術變幻,也就打破了這種定數。
一時半會兒應應急還好,一旦變化的金銀數量多了,打破了平衡,難免就會出來些什麼一個包子值百金的荒唐事——那牽扯到的因果可就大了!
而這些道士爲了斂財,所用的名頭可就多了。
什麼符篆捐、丹藥捐、法力捐、法寶捐、喫食捐、飲水捐……若是實在不願交,那就打上門,強迫你捐——這叫打門捐。
甚至還有初夜權!娶了媳婦,要先送到道爺那開開光。
真是天大的笑話。
妖魔橫行,世道本就艱難。
這一捐連春種的種糧都收走了,人都餓死了,你降妖除魔有個卵用!
路有餓殍,易子而食。
這樣的事在南瞻部洲,實在是太多了!
紅塵還舉了一個例子:在南瞻部洲有一個小村,名叫獨腿村。
爲什麼叫獨腿村?
因爲整個村子,二十八戶,一百三十二口人,只有一百四十條腿。
那些斷腿哪去了?
沒人說。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餓得受不了,砍下來吃了。
而若是連打門捐都交不出來,那你就是阻撓他們降妖除魔了,你是妖魔的同夥!
不!你就是妖魔,是喫人的妖魔!
而妖魔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沒有人質疑,也沒有人敢質疑。
二八少女、餓得喫自己腿的獨腿老漢都是妖魔。
他們的確是妖魔,的確吃了人肉。
但爲什麼喫,這些道爺心裏似乎想不明白。
那滿山滿山、真正的妖魔,卻沒有多少道爺去管……也是,要是世間無妖魔,他們又用什麼名頭去斂財呢?
“這些道人如此爲非作歹,他們的師尊長輩難道就沒人去管管嗎?”陳悟念皺着眉頭說道。
原本,他對佛門——也就是西方教極爲不滿。主要是看不過佛門那故作悲天憫人的姿態。
“管?”紅塵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誰會管?闡教那些道人,全是護犢子的主。
至於其他人,就算是萬千生靈加起來,在他們眼中,也沒有門中弟子的半根毫毛重要!起初還有些苦主前去訴苦,但都是以什麼天數使然給打發了!而那些弟子也就是不輕不重地罵了幾句。
待回過頭來,那就是更加放肆的報復。
諸多苦主,直接被剝皮實草,懸在屋門外示衆。外人連收屍都不敢,只能看着生蟲發臭!諸行無常,一切皆苦。”
“喪心病狂!”陳悟念咬牙切齒道。
這闡教居然如此不要臉?
如此人禍,比妖魔作亂更讓人氣憤!
紅塵也是面露慼慼然,握着大錘,又狠狠砸了砸地。
“若說,闡教是一羣僞君子。那截教就是真小人!起碼落個真實!
通天教主往日有教無類,只要有心向道,皆可收爲門下弟子,弟子多爲獸禽異物化形;不分披毛帶角之人、溼生卵化之輩,皆同羣共處。
說白了,除了習了道法,截教弟子跟妖纔是同類!”
陳悟念聽着,也大概聽出來了個眉目:“也就是說,妖物能夠發展地如此快,背後還有截教的支持!”
“沒錯!雖說當今截教式微被闡教壓了一頭,但是門中弟子仍然不少。
而且他們也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經常會召集羣妖聽經受道。起初我等對付那些妖怪,完全是手到擒來,但是現在卻越來越喫力了!”紅塵應道。
陳悟念沒有再搭腔,默默地在心裏梳理着現在已知的情況。
而紅塵也沒有再開口。
兩人本就是初見,並無深交。場上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紅塵,人教弟子。剛剛說我等……但是卻沒有提到人教,也就是說她還有一個組織在與妖進行對抗。】
而剛剛還有一句話,也被陳悟念記在了心裏:諸行無常,一切皆苦。
這句話的意思是,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在變化,一切都難逃苦難。
放在這語境中,沒有問題。
問題是——【這一句,乃是佛門中的話!】
【若是沒有記錯,下一句是:諸法無我,寂滅爲樂。】
【從這方面看,搞不好這個對抗妖物的組織跟西方教還有關係!】
陳悟念想得更深了一層。
會不會,他一開始就想錯了?
西遊量劫,不是什麼四教之間的恩怨糾葛,也不是什麼傳經授道。
而是佛門跟西方教聯手,共同除妖呢?
若是這樣的話,還要不要阻止悟空西天取經呢?
陳悟念咂了咂嘴,微微瞟了不遠處那繼續低着腦袋從花瓣上採取花露的紅塵。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紅塵,身爲人教中人居然跟西方教有瓜葛——這算不算人奸?】
【嗯,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壞了,呂一縷!】
陳悟念猛地一拍額頭,聊嗨了,都忘了還有這麼個玩意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