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池看不見底，水黢黑如墨、飄浮着各種穢物，也讓人根本看不見水中究竟有什麼。
陳悟念甚至有一種感覺，在那水池中就像是有一隻遠古兇獸，安靜地藏在冰冷的水底，就等着人自己送上門去，直接騰出水面，大快朵頤。
驚恐中，那空蕩蕩的水池裏，聲音再度傳了出來。
“嗯，不錯！你個小娃娃雖然長得也是黑了點，但是還是願意說話，不像裏面那個龍族的娃娃，進來了這麼久，一句話都沒說過啊！”
龍族娃娃？
還是不喜歡說話的龍族娃娃？
陳悟念心頭一喜。
他有一種感覺，那個萎靡的紅點十有八九就是小黑！
可是這一次，陳悟念縱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但他依舊沒有看見，那聲音究竟是由什麼人……或是說什麼東西所傳出來的。
這原本極爲尋常的水牢，因爲這個找不到源頭的聲音，一下子添了不少神祕和詭異感。
陳悟念只感覺身上如同通了細小的電流一般，渾身一陣發麻。
這種恐懼感……還只有當初大半夜看貞子的時候感受過。
在修煉了之後，陳悟念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進了這水牢後，就處處透着詭異。一個洞察力變態的存在，通過一點點蛛絲馬跡就發現了自己，本以爲是個高人，但現在這一看，很可能都不是個人！
“你、你個死蛆，說什麼呢？”
牢獄深處，有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雖然沒有看見人，但是大多數人聽到這個聲音，腦子裏都會閃過一個刻板印象：
一身破爛的衣服，滿臉的怯懦，低着腦袋看着自己的腳尖，有可能身上還帶着點淤泥。
扇他幾巴掌都憋不出一個屁來，更有可能一句話都不說。
總而言之就是三個字：老實人！
這聲音不僅唯唯諾諾的。而且可能是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每個字的發音都有些奇怪，而且還磕磕巴巴的。
沒錯！
就是小黑！
不過小黑這話的意思是……那神祕人是條蛆？
這麼厲害的蛆？
“喲，小黑龍，原來你會說話啊。什麼蛆？老夫乃是神蟲！說不定千萬年前，我們還是一家呢！”
而這聲音說完之後，小黑又安靜了下去，只是微微發出了一聲冷哼，似乎對這番話極爲不屑。
因爲小黑的那句話，陳悟念這一次瞪大着眼，生怕錯過了一點細節。
一圈看下來，總算是找到目標了！
在鐵蒺藜下，並不是什麼東西都沒有。在貼着水面的青磚上，一個極爲肥大的白色蠕蟲微微蠕動着。
只是因爲陳悟念之前根本就沒想到那話是出自一條蛆的口，因此根本就沒注意。
但是這個玩意兒，着實也有些古怪。
說它是蛆，倒也不大像！
因爲實在是太肥、太大了！
長度、粗細基本上都趕上陳悟唸的大拇指了！
但是除了蛆，一時之間陳悟念也想不到還有什麼蠕蟲長得這麼……讓人反胃。
“誒誒誒，老夫快憋瘋了，你陪我聊聊天唄！”
“去那幹嘛啊？那小黑龍雖然不是啞巴，但基本上不開口的！”
“喂，你不理我，我可急了！”
“我發飆了！”
“你再說說話好不好？我給你唱歌？”
……
那蛆蟲看見陳悟念沒有搭理自己，似是急了，嘴叭叭地說個沒完。
陳悟念有些無可奈何，但也直接選擇性無視了。
一條都沒有化形的蛆，現在搭理他幹什麼？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先看看小黑的情況！
紙人走着走着，腳步卻慢慢遲鈍了。陳悟念心中，升起了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情緒。
跟小黑這個好兄弟這麼多年沒見，這一次見面居然是在這種地方。陳悟唸的確是遲疑了。
水牢意味着什麼？
他很清楚！
腦子裏關於水牢的資料現在一直自動地在他腦中循環播放。
這一排牢籠，一直都快走到最裏頭了，陳悟念連一個活人都沒見到。但從那鮮血染成黑色的鐵蒺藜，就不難猜想出，在這片陽光照射不進的黑暗角落中，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而且因爲鐵蒺藜上的符篆，死去的人連魂魄都留不下，只有魂飛魄散。
那在水牢中，被囚禁了這麼久的小黑，又能好到哪去？
在各種複雜的情緒中，紙人慢慢吞吞走到了最後一間牢籠。
不同於其他，最後這一間並不是水牢。
同樣是兩尺來寬的窄牢，裏頭關着一瘦高的男人。
赤裸着上身，細小的黑色菱形鱗片護住了胸膛和上臂。身上密佈着凌亂的鞭痕。鞭痕下，鱗片被打得粉碎，渣子嵌在傷口裏。雖然已經結了痂，但仍然不停有血液往外滲着。
有兩個碩大的彎鉤，穿透了琵琶骨。鉤子用鐵鏈連着，掛在屋頂，直接將人直直掛起，只有立起腳尖才能勉強站立。
地上，插滿了破碎的劍刃，尖口朝上，沒有半分空隙。
若是要站，你就得忍受腳掌被這碎片扎穿的痛楚。
如果你要躲閃，那就得忍受骨肉被這鐵鉤生拉硬拽的撕裂感。
因爲失血過多加上長時間沒有照射陽光，那裸露的肌膚都呈現着一種病態的慘白。
雖然這男人是低垂着頭，長髮將頭面完全遮住。但是根據這身形和黑甲，陳悟念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就是小黑！
“黑子！小黑！”陳悟唸的聲音顫抖着，輕輕呼喚道。
第一句，陳悟念還沒反應過來。
第二聲，他便連忙換做了自己原本的聲音。
裏頭，那黑髮覆面的男人聞言，渾身一顫。伴隨着鐵鏈嘩嘩的響聲，小黑慢慢擡起了頭來。
陳悟念心頭直接燃起了無法抑制的怒火。
小黑原本長得極爲硬朗，放到現代，肯定是受女生歡迎的硬漢。
但是一道猙獰的疤痕卻是破壞了這種美感。疤痕從右側眼角斜斜向下，直接延伸到了左邊的嘴角。看樣子，應該是被刀劍所傷。
如果再力道再大一點，腦袋只怕都會被直接劈成兩半！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