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生死簿就放在外頭的案桌上,他壓根沒半點反應,連看都未曾多看上半眼。”一鬼差恭敬道,青面獠牙、模樣駭人,但臉上卻滿是苦悶。
“刑罰呢?”秦廣王放下手看,又問道。
那鬼差嘆了一口氣,眼中卻是微微閃過了一絲敬佩:“該上的都上了,一刻也未曾歇!那孫悟空也真是個漢子,硬是一聲未吭!”
“一聲都沒吭?”秦廣王這一次是真的驚訝了,身爲十殿閻羅之首,他太清楚這地獄中的手段了。可以說是把人從皮到骨全部拆開、再裝起來、再度拆開,如此往復。
這番酷刑之下,正常鬼魂根本就沒有幾個能夠承受得住,痛哭流涕求爺爺告奶奶。更不用說那孫悟空乃是輪番不停地承受刑罰,但居然連哼都沒哼?
不對吧!
“他現在在那一獄,速領我前去看看!”秦廣王皺眉道。
“是!”那鬼差躬身行了一禮。
兩人一前一後,往地獄走去。
鬼差微微落後一步,朝着秦廣王說道:“孫悟空昨日已從大焦熱地獄轉入阿鼻地獄。現下正在阿鼻地獄中受烈火之刑。”
秦廣王聞言,輕輕頷首。
這阿鼻地獄與大焦熱地獄,皆屬八熱地獄。大焦熱地獄,衆鬼被鬼差以燒的通紅的狼牙棒從穀道而入,尖刺從身體各處刺出。
而阿鼻地獄,較之大焦熱地獄更爲可怕。高廣兩萬由堤旬的鐵屋中,猛火常年不熄,融化的鐵水銅水自七竅灌入,在此地獄中,由內而外,皮肉骨血處處皆於熔漿熾火混爲一體。
不一會兒功夫,兩人便穿過了酆都城,痛苦哀嚎之聲不絕於耳,還未行至阿鼻地獄,便有陣陣熱浪肆意撲打而來。
秦廣王即使已經在這地府中當差多年,但是仍舊有些不習慣,這鬼魂之哀嚎及這滔天之烈焰,不免皺了皺眉,定睛看去。
一衆惡鬼皆在熔漿中翻滾哀嚎,不時還有鬼差立於高臺之上,舀動銅水往那些鬼魂身上潑去,或是以長勺將那些鬼魂攪動着,勢必要將熔漿遍佈與其身上每一處每一寸。
但在這些人中,有一不滿四尺的矮小身影卻始終未發一言,顯得格格不入。
秦廣王嘆了一口氣,朝着身邊的鬼差說道:“你進去,同孫悟空好好說道說道。”
“殿下,我該說什麼?這猴子油鹽不進吶!”那鬼差滿臉苦笑。
秦廣王雙眼緊緊打量着孫悟空,脣齒輕啓,一道聲音鑽入了那鬼差的耳中。
鬼差聞言,雙眼猛地一亮,不禁讚道:“殿下好計策啊!”
“去吧!”秦廣王以下巴點了點孫悟空的方向。
“是!”
……
鬼差用長勺,遠遠地將孫悟空撈了出來,置於高臺之上。看着那雙眼緊閉的孫悟空,鬼差心裏一顫。
這莫不是將要魂飛魄散,化鬼爲聻了吧。
連忙湊到孫悟空耳旁呼喚道:“孫悟空,孫悟空!”
在一聲聲呼喚中,孫悟空慢慢睜開了眼。但那雙眼,卻完全失了神,再無半點靈光,瞳孔都已擴散。
聽孫悟空還能說話,鬼差鬆了一口氣,連忙說道:“是牛頭大人喚我來的!你記得嗎,你的兄長,牛頭大人。”
“牛頭大哥?”孫悟空疑惑道。
“是是是!”鬼差點了點頭,湊到孫悟空耳旁,輕聲耳語道:“牛頭大王讓我跟猴王傳一句話。若是生死簿一毀,猴王此難可解。但解鈴還須繫鈴人,猴王只能親自去撕毀生死簿,將其上的名字一筆勾銷。生死簿我也取來了,你看!”
說着,鬼差朝外頭指去。
孫悟空聞言,雙眼也跟着看了過去。
躲在外頭的秦廣王,心裏卻是猛地一咯噔。
這猴子的眼神……不對!
即使是已生死志,在那眼中也應該充滿死意。絕不該是這種眼神!
除非這猴子已經完全喪失了靈智!
但在這地獄中,又如何會喪失靈智?
秦廣王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也不顧這裏頭那自己不喜的氣息,直接大步跨了進去,身上浮現出了一層薄薄的屏障,將熱氣隔絕在外。
“殿下,你怎麼來了?我什麼也沒說啊!”那鬼差還以爲是秦廣王突然想加強此事的可信度,故作驚恐道。
“好了,不用演了!”秦廣王皺了皺眉頭。
“殿下,你在說什麼?小的可不敢欺瞞殿下啊!”鬼差一臉驚恐,接着說道。
這兩人壓根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秦廣王是覺得孫悟空此處有異,無須再多言。
而鬼差卻以爲,秦廣王是想故意嚇嚇孫悟空,順便加強自己在孫悟空這的可信度。演得甚至更起勁了!
“我讓你別演了!這猴子有問題!”秦廣王恨聲道,甚至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這地府中,怎麼就有這麼蠢的鬼差?
說着,秦廣王也不願再多看那鬼差一眼,而是扭頭看向了孫悟空:“你究竟是什麼人?”
孫悟空仍然瞪着那無神的雙眼,開口道:“我是孫悟空!”
秦廣王深吸了一口氣,直接伸出了手。
在衆鬼驚詫的眼神中,一隻巨大的手掌浮於阿鼻地獄上方,遮天蔽日般,每一根手指都如同一根擎天巨柱,朝着孫悟空直接抓了下去。
驚詫之下,衆鬼魂甚至連哀嚎聲都弱了幾分。
秦廣王將孫悟空牢牢攥在手心,微微用力。
只聽幾聲咔咔聲響起,如同琉璃破碎。
秦廣王那碩大的手掌散去,原地只剩下了一個黃豆大小的琉璃娃娃,長相與孫悟空頗有幾分相似,上頭已經是佈滿了裂痕,內部在高溫下,已經微有融化的跡象。
“替身?”
秦廣王驚詫道。
那鬼差見狀,臉色大變,直接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殿下,我發誓,這猴子入地獄後,我們一刻也未曾離開。小的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變成這般模樣啊!”
“同你無關!”秦廣王長嘆了一口氣,朝着那鬼差擺了擺手:“是這猴子太過狡詐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