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總算是等到這一日了。堂而皇之的喝酒,終於不用遮掩偷飲了!
這一回,花果山裏的庖廚徹底忙碌了起來。按照孫悟空留下的菜譜,正兒八經地準備起了喫食。
一個時辰後。
衆人依舊是聚在水簾洞前,但是這飯菜卻是大不一樣。
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喫食,但這一桌卻是具四禽、四牲、四鱗、四介、烤雞燒鴨共計十八道菜。這道道做法皆不一樣。
禽牲鱗介乃是凡界帝王擺排場常備的喫食。禽爲飛鳥,雞鴨不算在內;牲爲走獸,豬不算在內;鱗爲游魚,無鱗的魚類不算在內;介爲蝦蟹黿鼉一類的水生動物。
這一桌大餐,再加上那果香撲鼻的猴兒酒,徹底叫牛頭看花了眼。
“破費了破費了,隨意備上些下酒菜便好。”牛頭坐在桌邊,一邊吞嚥着口水一邊說道。兩隻銅鈴大的的牛眼都好似迸出了刺眼的綠光。
看得陳悟念和孫悟空心底直髮慌。
就這架勢,誰見了不得嘀咕兩句?
搞不好就這一桌飯菜都不夠人家塞牙的。
孫悟空定了定心神,笑道:“大哥好不容易來上一趟,談何破費。請牛頭阿傍,喫菜喝酒!”
“好好好。喫喫喫!”牛頭忙不迭地點着頭,聽孫悟空開口了,才忙夾了一筷子甲魚肉,放在口中嚼了起來。
這一回,陳悟念和孫悟空都看得仔細,牛頭夾得那一塊肉明明還在碗中,筷子上卻是多了一塊肉的虛影。
“大哥,我想問問,我是何官職呢?”孫悟空爲牛頭斟了一滿杯酒,試探着問道。
“這具體官職我也不知道。還得等賢弟上天述職之後才能知曉。”牛頭說着,再度伸出了筷子。
【都是不會嘮嗑的,聊天不得說一半留一半?或者打開下一個話題的缺口,就你們這麼個聊法,天都讓聊死了。】
陳悟念想心底暗道,指了指那盆黃燜甲魚,隨意找了個話題開口道:“牛頭大人莫只吃肉,這甲魚的精華乃是殼。”
“殼?硬邦邦的,硌牙,不好喫不好喫!”牛頭聞言,腦袋晃得似是個長角的撥浪鼓。
“不是說讓你啃這硬邦邦的殼,我說的是這殼邊的一層軟肉,也叫裙邊。這纔是一隻甲魚的精華所在,香軟甜滑,入口即化,你試試!”陳悟念解釋道。
“竟是如此?”牛頭雙眼一亮,又伸出筷子,自那被劈做四片的鱉甲上夾出了一團虛影,放在嘴邊試探性地一吸溜,接着那嘴蠕動地越來越快。似是恨不得把先前他口中那極爲嫌棄的殼都放嘴裏嚼碎了嚥下去一般。
“果然不錯!”牛頭放下筷子,長嘆了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順手把裏頭已經變味的酒液潑灑在地,雙目看向陳悟念,問得卻是孫悟空:“對了,賢弟你還未曾向我介紹,這位究竟是……”
“他是我師兄,名喚陳悟念。”孫悟空介紹道。
陳悟念拱了拱手:“見過牛頭大哥!”
雖說這攀親附戚不是他本意,但就論這年紀來說,叫上一聲大哥,也不虧!
“哈哈哈哈,好好好!”牛頭雙手並用,左右開弓正忙着喫肉,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是見過了,因爲嘴裏塞滿了喫的,那聲音倒是有些甕聲甕氣的。一邊喫又一邊問道:“先前那丫頭又是?”
“那是我那不成器的師妹!姓葛,名念雪。”陳悟念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指了指腦袋:“她腦子不好使,常說胡話。莫放在心上!”
想起之前葛念雪說的那番話,他就恨不得抽她一頓鞋底板子!
這孩子看樣子童年還是不大完整。
找個機會還是得給孩子弄一個完整的童年。
“哈哈哈,我確實沒往心裏去。不過這念雪,倒是個好名字啊!既是賢弟的師妹,那也就是我阿傍的妹子了。妹子不來喫嗎?”牛頭笑道,歪着腦袋四處看了看,也沒見到葛念雪,又是無奈地搖了搖腦袋:“這妹子可真認生。許是我太嚇人了,嚇着妹子了。”
“原是如此,那我怕是來錯咯!那妮子本就懼我,現在看我這張牙舞爪喫肉的模樣,只怕是更加厭惡嘍!”牛頭打趣道,話還沒說完,自己先似個神經質一般大笑了起來。
孫悟空和陳悟念雖然沒有體會到這句話究竟好笑在哪,但爲了不讓氣氛變得尷尬,相互對視一眼後,也是齊齊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孫悟空卻是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又問道:“大哥,我想問問,這黃泉中,可有人洗滌衣物?”
“怎可能,那黃泉水如跗骨之蛆,尋常鬼怪觸之必死,甩都甩不脫。尚且避之不及,怎可能有人還湊上去洗滌衣物?”牛頭端起酒杯,微微笑道。卻是想到了當日在黃泉中的見聞,雙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
那件事。時至今日他依舊覺得有些許奇怪。
是自己看錯了?
還是酒醉之後,腦子不大好使了?
“那倒是奇怪了……”孫悟空微微皺眉,疑惑道。
他見那尾金魚的位置,離酆都鬼城尚有一段距離。風是萬萬不可能將衣物吹到彼處的。
若是沒有人洗滌衣物,那他看見的究竟是什麼?
難不成地府中還有鬼怪膽敢往黃泉中丟垃圾?
“怎得?賢弟是看見什麼了?”牛頭放下酒杯,陳悟念見狀,適時滿上,口中說道:“請牛頭阿傍喝酒!”
而孫悟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件事,他覺得即使說出來,恐怕牛頭也不會相信,只怕還會引來嘲笑。
牛頭端起酒杯,見孫悟空這般模樣,倒是弄得他一頭霧水。又疑惑地看向陳悟念。
陳悟念瞥了一眼孫悟空,笑道:“悟空啊,那師兄可就要揭你的短咯!”
孫悟空聞言,訕訕笑了笑,沒有開口。
陳悟念夾着菜,慢條斯理地往嘴裏放,說道:“牛頭大哥,悟空都是這般修爲了,居然還能看差。那黃泉中,哪有活物,但是悟空言之鑿鑿,說他在黃泉中看見了一條魚。大哥你說,這有可能嗎?”
原本,陳悟念只是當一個笑談而說。
卻是沒想到,這話剛說完,便聽到噹啷一聲響。
擡頭看去,只見牛頭盡是失手打落了那酒杯,酒水撒了一褲子也不自知。滿臉驚駭,如同見鬼了一般,兩隻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孫悟空。
這個比喻或許有些不恰當,準確的說應該是同凡人見鬼了一般。
嚇得連嘴脣都隱隱有些泛白,不停地哆嗦着。
“賢弟……你,你也看見了?”
噹啷……
又是一聲酒杯墜地的聲音。
這一回,面露驚駭的卻是陳悟念,雙目瞳孔直接縮作了針尖大小。
同樣被那猴兒酒倒了一褲襠。
也?
什麼叫也?
難不成……
陳悟念心底直接翻起了巨浪。
若是那樣,那可就真出亂子了!
孫悟空吞了一口唾沫,顫顫巍巍地問道:“難不成大哥你也看見了?”
“你看見的是什麼?”牛頭也咕嘟一聲,嚥了一大口唾沫下肚,似是試探般的問道。
“一尾金鯉!”孫悟空不假思索道。
“紅色的,身上帶着斑斑點點的金色鱗片?”牛頭又試探道。
“沒錯,可大了!”孫悟空僵硬地點了點頭。
“是不是一條十餘丈的大魚?”
“當時邊上沒有對比之物,但是估計差不多。”
說完之後,三人緩緩對視了一眼。
黃泉裏有魚!
黃泉裏怎麼會有魚?
恐怕是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