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骨寒風颳着,陳鵲蹲在路邊,失魂落魄的。她呆呆望着虛空,衣着單薄,卻好像感受不到寒冷。
聊容與見狀緊鎖眉頭,將車停在她旁邊,下車拉了陳鵲上車,順手遞過去溫暖的咖啡。
陳鵲剛纔給她打電話,什麼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哭。哭得聊容與心都揪了起來。
陳鵲是個愛哭鬼,聊容與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來,她也看過、聽過陳鵲哭過不少次了。但是唯獨這次,不同。
聊容與暗暗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坐在身旁面無表情的陳鵲。陳鵲捧着咖啡在發呆。她並沒有哭出聲,只是默默地流淚,好像眼淚有了自己的意識。
只怕是這樣的哭法,纔是最難過的。聊容與又是悄悄嘆了口氣。陳鵲一沾上顧律的事,就沒了理智。
她勸過陳鵲回到娛樂圈,找一份自己得心應手的工作,甚至自己都給她找了好幾份。但是陳鵲只是笑着搖頭,說現在這樣挺好的。
聊容與瞥她一眼,看樣子,哪裏好了。
但是陳鵲不願主動說,聊容與也不問,只是默默將暖氣打足了些。
陳鵲眼睛高高腫起,血絲密佈,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流着。
聊容與並不催她,陳鵲卻主動開口了。
“這麼晚打擾你,很抱歉。”濃重的哭腔惹人垂憐。
聊容與一時無言。沒想到陳鵲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聊容與又是深深嘆息,這麼傻的姑娘,難怪被人欺負。
“你和我客氣這些做什麼?”聊容與輕聲勸導,“怎麼了,願意說說嗎?”
陳鵲一開始回憶就又開始往外流淚,她死死咬住下脣,不讓自己哭出聲。
“想哭就哭出來吧。”聊容與輕聲說。
許是得到了安慰,陳鵲滿腔的委屈一下子倒了出來。她靠在靠椅上,扯了兩張紙蓋住眼睛放聲大哭。
聊容與擔憂地望着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鵲漸漸偃旗息鼓,哭聲小了起來,只是仍在不停抽泣。
“爲什麼,爲什麼......”
她只是重複這一句,別的什麼也不說。聊容與心知肚明多半是顧律傷害了她,但是陳鵲仍然不肯多說一句顧律壞話,也不肯埋怨一句。
只是問“爲什麼”。倒也不知道她問的是誰。
聊容與見她此刻不願提,便發動了車:“走吧,先和我回家。”
到了家中,易厭雨已經收拾好了客房。她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眼睛紅腫的陳鵲,又向聊容與投去了詢問的目光,聊容與只是默默搖頭。
陳鵲洗漱之後,便累得撲倒在了牀上。只是睡前,仍不忘向二人又是致歉又是致謝。
陳鵲睡下之後,易厭雨二人又坐在牀上討論起來。
“怎麼回事啊?”易厭雨皺着眉頭,“看起來很嚴重啊。”
“她也不肯說。現在情緒不好,也問不出什麼。明天再看吧。”
“陳鵲姐姐脾氣那麼好一人,顧姐怎麼招惹她的啊?”
聊容與搖頭,揉着眉心。
易厭雨仍在碎碎念,替陳鵲打抱不平:“要是把陳鵲姐姐氣跑了,讓顧姐後悔去吧!”
聊容與幽幽的嘆了口氣,輕輕地抱住了易厭雨:“顧律的性子我也比較清楚。她家裏條件很不好,全靠自己一口氣才拼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所以,她性格有多要強,你應該也可以想象得到。當時陳鵲和我講,顧律原諒她,要跟她重新開始,甚至沒過幾天就邀請她同居的時候,我就有些奇怪。
易厭雨窩在聊容與懷裏,仍是氣鼓鼓的:“不管怎麼樣,那也不能大冬天的,把人家女孩子從家裏趕出去吧!怎麼可以這麼過分呢?”
聊容與揉了揉她的頭髮:“睡吧,現在還沒個定奪呢。明天起來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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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了牀,陳鵲情緒平復了許多。只是話較平時而言,少了許多。
聊容與遞給了她一個雞蛋,讓她敷眼睛。陳鵲接過來,默默地按。她倒不是在乎容貌,只是覺得不能拂了聊容與的好意。
一邊敷着眼睛,陳鵲一邊平靜地敘述着昨晚發生的事情。陳鵲並不多添油加醋一分,甚至還站在顧律角度,替她說了幾句。
饒是如此,仍是聽得易厭雨牙癢癢,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把顧律拎出來暴打一頓。還好聊容與拉住了。
“你恨她嗎?”聊容與一邊按着橫眉豎眼的小朋友,一邊問陳鵲。
陳鵲蹙眉思忖片刻,然後緩緩搖頭。
“說到底,是我自己做的孽。顧律只是以牙還牙而已。”
易厭雨越聽越來氣,她見過不少喜歡把自己的過錯推到別人身上的人,但是像陳鵲這樣把別人的錯都攬到自己頭上的人,她可是頭一次見。
易厭雨恨不得把魯迅先生的名人名言抽出來,在陳鵲面前念上個一百遍: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聊容與倒不似易厭雨那般來氣,她比易厭雨更瞭解兩人之間的羈絆。她雖然也惱顧律的記仇和好強,但是這段感情之間,並不能說陳鵲一點錯也沒有。
畢竟是陳鵲負顧律在前。聊容與做不到站在道德高地,逼迫顧律因爲時間的推移而原諒陳鵲。因此陳鵲個人的看法纔是最重要的,作爲朋友,她需要做的只是支持。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陳鵲低垂着眼簾,泛起苦笑:“我現在工作也沒了,住的地方一時半會也找不到。”
陳鵲頓了一下,腦子裏竟然閃過了當初和顧律的約定——老了以後開家書店。她甩甩腦袋,自嘲地一笑,低聲說道:“我出去走走吧。”
聊容與點頭:“出去走走也好。你現在的狀態,工作也沒有辦法。”
易厭雨握住了陳鵲的手,滿臉認真:“陳鵲姐姐,世上好人千千萬,我們不理那個顧律。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陳鵲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謝謝你,小易。”
只是說拜拜太容易,十幾年的深情一時之間往哪裏拋纔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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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流水一般,慢慢淌過。易厭雨二人送走陳鵲之後,又恢復了進修、恩愛的鹹魚日常。距離下次節目錄制,還有十來天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