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我砍的。”
我求生欲極強。
“……嗯,你也幹不成這事。”
我:“對,我只砍需要的,除了雕幾個樂器,其他啥也沒幹。”我把剛雕好的木狗背在身後。
梨玄涼薄地看我一眼,擡手之間,滿地的木樁子重新長成了茂密大樹。
“本仙知道你閒的,也沒說不讓你砍,只是適可而止,一天砍那麼多……”說着,一根大樹又倒了下去。
我一臉視死如歸地頂着梨玄冰涼的目光,聽他兩字概括未盡之言:“聒噪。”
我覺得有必要辯解一下:“這回不是我乾的,我沒動手。”
梨玄:“這山上除了你和那東西,還有誰?若不是你教它,它能幹出這等事?”他想揪着我的耳朵拿我試問,但仙人貴有的風度制止了這衝動。
我被他罵的狗血淋頭,心中小小的憋屈了下。餘光見到那滑稽鬼又啃完一棵樹。
好得很,這幾天還把它的牙口練好了。
我和梨玄眼睜睜看那棵樹倒下去。
梨玄:“……還愣着做什麼。”
我:“……”
梨玄催道:“還不快去讓那東西停下?”
我反應過來:“誒,好勒。”
我拔腿跑到滑稽鬼那兒,扒着它的被子不讓它啃。滑稽鬼沒有反抗,直接被我扒拉下來,兩隻光着的小腳從被子裏吊着,懸在半空中。上半i身縮在裏面,卻是一點不露。
梨玄見我制住它,也沒有繼續說教的心思,直接閃身消失。
我提着它:“看吧,你又惹他生氣,你能不能幹點兒人事。”
滑稽鬼學得有模有樣:“聒噪。”
我心臟一梗:……
不知道殺鬼犯不犯法。
今天惹了梨玄生氣,我沒那個臉去找他續命。
只能餓着肚子睡。
大半夜,難得的飢餓使我無法入眠。
滑稽鬼爬到石牀上,鉚足了勁挨近我。這幾月它不間斷的有爬牀行爲,大概是嫌地板太冷,沒有鋪滿樹葉的牀舒服。可惜我更嫌棄它被子底下那張又黃又詭異的臉,好幾次都沒有讓它得逞過。
這回我沒啥精力,便木着臉隨它折騰。
滑稽鬼靠着我睡了會兒,又換了個姿勢睡。不到一刻,又動了動。我被它吵醒,疲憊地睜開眼睛:“你他媽要是再動一腳把你踹下去。”
對鬼,我莫得好感。
滑稽鬼:“聒噪。”
我:……
它一定是皮癢。
我不揍它一頓它肯定不滿足。
我閉眼歇了會兒,直到它再次一縮一縮的動彈。
我猛地睜眼:獵殺時刻!
當夜,我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內心和地板一樣冰冷。
不止飢餓,還有臉上一陣陣疼痛使我無心安睡。
我眼睛睜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起來,默默看着滑稽鬼從牀上起身,邁着小腿從我身上跨過,然後悠閒的走到洞口,拿起一截放在洞口的翠竹,咔嚓咔嚓啃。
我:……
我好慘,真的。
一整夜沒睡,我身心疲憊。今天更沒閒情雕東西了,我便到西邊斷崖山下的河流旁靜坐,美名其曰,修身養性。
滑稽鬼依舊跟着,我坐在那裏,它就坐在那裏。
我已然習慣這隱居山林神仙一般的生活,若是從這山裏出去,身上大概都是帶着仙氣兒的。
只可惜……下不了山。
不知梨玄平時修煉都修些什麼。
他已是仙人,再修難不成要修成上神?
我望着山上的方向,胡思亂想着。
滑稽鬼正在河面看自己的倒影,我看到,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兩隻黃臉互相對視的喜感畫面。便忍着笑,問它:“小鬼,你知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
滑稽鬼扭過頭來,微啞的聲音機械重複說:“小鬼,你知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
我勾着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當然知道自己長什麼樣,你哥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人稱村上玉面郎,整個蘇家村裏無人能敵。”
滑稽鬼這回呆滯很久,才說:“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生物……”
我笑容一僵:……
“你纔是生物,你比我還奇特呢。”我生氣地咬了咬牙。
滑稽鬼不理我,兀自垂下腦袋,認真地對着水裏的倒影。
我默了會兒,又問它:“你知不知道在外面的河裏,河中都有一種叫魚的生物?”
我跟它說:“河裏的魚分好多種,有鰱魚、鯉魚、黑魚……還有個頭大些的,鯊魚鯨魚。不過那些是在海里面,河中裝不下它們的體型。聽說遠在南邊的海里,還有人魚,最底下還有龍宮,住着掌管降雨的龍王。”
我講了好些東西,從魚講到家中的雞鴨兔狗,分別又有着怎樣的神話。從神話體系,又講到民間鬼怪,最後又回到那些養殖生物,訴說着它們的烹飪之道。
直說的我口舌生津,心動的淚水從嘴角流下來。
滑稽鬼聽我講了半天,突然問:“瞧你面目枯白,是餓了嗎?”
我流着哈喇子一愣,沒想到它竟看出來了。
結果它下一句:“不巧,我孤身一人,身無外物,沒帶什麼能喫的東西。”
我:……
浪費我感情。
我伸手擦了擦嘴角,仰天望了許久,說起一件正事:“說來你是這一世纔出現的吧,前幾回我都沒見過你。也可能是我來不及等你出現就死了。”
我托腮望着呆呆傻傻的滑稽鬼,說:“不知我這一世過完,能不能逃脫輪迴。如果死後仍會回到那個地方,當真是生生世世的折磨。”
“閻王不收我的命,或許我上輩子真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我歪了歪腦袋,猜想:“我上輩子該不會摘了梨玄來喫吧?”
“不,不對。”我立馬打消這個想法,自言自語說:“如果我吃了梨玄,這輩子肯定就見不着他了。他都變成了鬼梨了。”
“我這輩子吃了那麼多雞鴨魚肉,來世會不會也遇上什麼雞仙、鴨仙、魚仙什麼的……哈哈哈……慌繆慌繆。”
滑稽鬼看着我犯傻,也跟着說:“慌繆,慌繆。”
——
兩天沒喫東西,我餓極了。
不知梨玄有沒有消氣,我便帶着一隻最爲滿意的雕刻作品上了斷崖。
到了斷崖後,並沒有看到梨玄的身影。
我左右找了找,也不見他。
這大下午的,究竟是去哪兒了?
該不會真的還在生氣,不打算給我續命了吧。
我心中一陣恐慌,袖子中的手攥着木雕捏了捏。
這時,有什麼朝着我的後背襲來,一下子撞到身上。我趕緊轉過身一望,竟是一顆白嫩飽滿的白梨。我欣喜若狂的將那飄在空中的白梨拿下。
梨玄站在不遠處揹着手,風輕雲淡地望着我:“今日去你洞府,沒見着人。倒是看到山壁上刻着幾行字。”
我激動地都快熱淚盈眶:“我都刻了三月了,您終於看到了!”
梨玄:“……”
他看我一副菩薩顯靈的樣子,默默無語。
我亦不見外,咔嚓啃了口梨子,幸福地快飛昇了。
梨玄等我喫完了梨子,順手甩了一個清塵決,接着照常傳靈力幫我續命。我趁此機會將木雕給他,是個精緻的小梨子。
梨玄看着那梨子:“給我做什麼?”
我笑了笑:“先生常教人投桃報李,你現在贈我一顆梨子,我便送你一顆親手雕刻的木梨,禮尚往來嘛。”
梨玄默了默,問:“那本仙救你數次,你又該怎麼報?”
我:“……”
沒想到這人居然得寸進尺??
我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糾結的說:“這個……仙人神通廣大……小生這輩子怕是還不起。”
梨玄微微一笑:“感情好時叫梨玄,不好時便是仙人?”
我巨驚:您糾結的是這個嗎?!
我不知道他這笑裏幾分真意,也看不出他什麼情緒。該不是不喜歡我這親手製作的禮物,嫌棄它沒有自己的梨白吧?
我正要偷偷摸摸把遭人嫌的木梨收回來,梨玄敏銳的察覺,又說:“怎麼?送出來的東西還有收回去的道理?”
哈,你他媽怎麼陰陽怪氣的?
我奇怪地瞪他一眼,又感覺實在失敬,連忙埋下了頭:“肯定沒有收回去的道理,還請仙…梨玄你笑納。”我把木梨大義凜然地遞過去。
梨玄沒說收,也沒說不收。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他才神色自若的從我手中將木梨拿了過去。
我當時就鬆了口氣。
梨玄:“申時已過,你下山去吧。”
我納悶地點點頭,平時他都是不趕我的。
“梨玄你要是有什麼心事……”
“滾。”
“……好,我立馬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