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玄一臉無所謂：“做什麼？”
我停下刻字的動作，持着竹刀滿臉髒兮兮的問：“你爲何這幾日總是來找我？你不修煉了嗎？”我頓了頓，打算刨根問底：“就算上次你說要每三個時辰傳一次，可這也太頻繁了，我並非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可別因此耽誤了你的修行。”
梨玄：“幾天而已，耽誤不了。”
我：“……哦。”
所以，爲什麼這幾天這麼頻繁啊！？
而且今天的梨玄意外的冷靜。不對，梨玄不就是沉默寡言的嗎？以前話多的時候都是被逼無奈。
我狐疑地皺了皺眉，又琢磨着開始刻字，可刻了會兒實在無法定神，想到昨天他提出的問題，遲疑地轉過頭去，問他：“昨天……你問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感覺？”
梨玄這才正眼瞧我一眼：“什麼感覺？”
我：“……就？我看你不錯的感覺。”
梨玄：“嗯，是不錯，好得很。”
我：“……所以，是什麼不錯？”
梨玄：“你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還問你？
他：“但是我現在不想告訴你。”
我：“……”這，這天沒法聊。
我腦子一片發矇：“你到底打什麼啞謎，我都被你整糊塗了。”
梨玄眯了眯眸子，上下掃我幾眼，勾起了嘴角：“糊塗好，平時看你鬼精的，沒想到還有今天。”
“……”我感覺受到了諷刺！
過了會兒，他又問：“你真的不明白？”
“……”我神奇地從山壁上擡起眼睛。
你是不是有大病？
我抖抖索索地問：“明白什麼？”
“蘇生，蘇生，看我，刻的畫像。”滑稽鬼在旁邊拉着我的袖子拽了拽。
梨玄遽然一笑：“我懂了。”
我：……
嘶，我是在跟誰講話，周莊他老人家嗎？爲什麼拆開了每一個字眼我都懂，但是合起來就不懂了呢！
“蘇生蘇生！”滑稽鬼見喊我不動，便開始使勁拽扯我的衣裳。我愣愣地被它吸引過去，看到牆上刻着的一個大人揹着一個小鬼頭的簡筆畫像。
說實在的，真難看。
它居然趁我不注意在這面完整的牆上刻這種煞風景的東西，等下就把它摳下來。
梨玄也跟着我的視線看到了那畫像，頓時眼眸一深，嘴邊的笑意卻不變，從容優雅地道：“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做。”
“嗯？”我回頭，問：“何事要做？”
梨玄沒有回答，站起身來拍拍我的腦袋，笑着：“你好好刻書，我去去就回，不會太晚。”
我：“……”
我腦袋一片空白，他摸我做什麼？！
這反常的梨玄是誰？爲什麼他一副老父親要出門的囑咐我？……我是三歲不能自理的小孩嗎？難道是覺得，他離開怕我覺得他離開太久所以擔心我擔心自己被餓着嗎？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早餓習慣了！
我擡手摸了摸頭頂尚存的溫度，深切體會什麼叫心煩意亂，一時間無數想法涌進腦海，卻偏偏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很迷，還很慌。
算了，不管了。
不正常的又不是我。
搞不好是他花期到了，神經兮兮的。
我逐漸釋懷，放下手，又悠哉悠哉的刻閒書。作爲手藝人和書法文學藝術癡迷者，認真做起這些我能充實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滑稽鬼看着梨玄又是拍腦袋，又是說好話，早已氣得鼓囊囊。它畫了小人圖，而我撩了一眼就不管了，完全沒有對待梨玄時的認真。被忽視的小鬼不忿地折起細長的眼睛，又拿着竹刀開始畫，邊畫還邊說：“蘇生，不管我。只知道，跟梨玄，說話！生氣。”
“……”我低頭：“那我也不能在理你的同時理他啊。一心二用可不行。”
滑稽鬼冷哼一聲。
我教它：“下次可不能這樣，在別人說話時打擾對方的行爲有失教養。這樣以後說出去別說是我教出來的。”
滑稽鬼望了望我，又賭氣似的抓着竹刀往牆上扎：“就是討厭梨玄。”
“……”我得好好反思一下它這句話爲什麼說的這麼溜。
但凡梨玄能聽到這小鬼說話，我他媽能死多少回。
嘖嘖。
“蘇生，讓我，也，摸一下。我才解氣！”
“不給，兒子怎麼能摸老子的頭，你想造反？”
“爲什麼梨玄可以，造反。我就不行？”
我：……
那他也不是造反啊。
充其量只是……慈愛？
嘶，我被自己的想法瘮到了。
竟是三根梨枝？
我還未問出口，梨玄便把那幾根梨枝掛我身上。一個掛到脖子，還有兩個掛到手腕上。我神不楞登地看着他牽起我的手往裏面套，納悶地問：“你做什麼？”
梨玄頭也不擡，仔細地把梨繩套入手腕，說：“給你驅邪。”
我：……
“這梨枝是我從別的地方摘的。”
我喫驚地問：“其他地方？你本身是梨，該不會摘的你祖上的梨樹吧。”
梨玄折騰完，逮着我的爪子看着我，神情十分無奈：“不是，你不必操心從哪兒來的，自己戴好吧。要是敢摘，我打斷你的腿。”
“……”
你這麼慈善的表情說出這種殘i暴的話真的好嗎！
我想試試這驅邪梨枝的威力，拿到滑稽鬼面前一晃，滑稽鬼不僅無事發生，還翻我一個白眼：“生氣，生氣。哄不好，那種。”
“你這梨枝看起來沒用啊。”
梨玄面無表情：“沒用也給我戴着。”
“……”
這是什麼霸道之言。
我擡起手腕，甩了甩上面的梨枝：“這玩意戴着不適，你生生從梨樹上折下來的，磨人的很。”
梨玄看了看那梨枝，指尖一點把它磨圓了。就跟一個木鐲子一般，帶着幾朵白軟的梨花。我舉起來一看，似乎不錯。
“對了，我想起來這小鬼討厭梨子，你不如拿梨子出來試試，說不定可以驅驅他。”
梨玄想了想，便大方的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梨子給我。我拿過來遞到小鬼面前，小鬼一臉“你是傻狗嗎”的睨着我：“哼。”
……嗯，反應意料之中。
但我必不可能將到手的梨砸拱手相讓！一個餿主意在我心中成型！
“你看，果然梨子就有效。”我拿着梨子回頭驚喜地望着梨玄：“它一見梨子就嚇跑了，躲的遠遠的。果然比起那根梨枝，你這幾千年的神仙才能震住它。”
梨玄看了看我，又看看那徑直對面的虛空。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騙你是傻狗。”
梨玄默默看着我頭頂上悄然立起的一撮髮絲。顯然是被什麼暗中力量給撈起的。
他垂眸意味深長的對着我沉吟幾息：“你是挺傻的。”
“……”我一回頭，也發現了滑稽鬼在作怪。一下子臉上有點掛不住。
這逆子怎麼沒點眼力見，爲爹爹着想一下啊。爹爹可是大半年沒喫一口正常東西了！
“……嗯，看起來它又回來了。”
梨玄迎合我點點頭，手上卻不留情面地直接把梨子搶了過去：“沒用的東西，留給你也是浪費。”
好的，梨子還沒捂熱已經拱手讓出了。我痛心疾首。
“怎麼可以說是浪費，它雖然不能驅鬼，但是可以喫啊。”我目光可惜地盯着那白白嫩嫩的梨子，那可是梨玄手裏最後一個。
想我前幾次開局能一下集齊整三隻。
“喫到你肚子裏更浪費，我爲何要給你梨喫。”梨玄好整以暇，轉着那飽滿的白梨。
我眼饞地直冒酸氣，僅剩的尊嚴戰勝欲i望，便忍耐着瞥開腦袋。同時聽到小鬼在耳邊小聲說一句：“蘇生，我確實，討厭梨子。”
嗯？
那我是不是悔早了。
我又轉過腦袋傳遞它的話：“梨玄，小鬼剛纔說它真的討厭梨子，我這回沒騙你，它親口說的。”我睜大眼睛以表真誠。
梨玄目光上移，一語不發的看着我頭頂又憑空翹起幾根髮絲。
我毫無察覺，還眼巴巴的看着那隻白梨。
梨玄轉着白梨的動作一頓，問我：“那你喜歡梨子？”
我：……
我呆了一下，心說梨子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喜歡喫的。當然這話我不能在他面前講，容易被揍。
我默默吞嚥了下，半真半假說：“喜歡。”沒有雞鴨魚肉山珍海味農家小炒時，我最喜歡梨子了。你要是把梨子給我，我也可以喜歡你啊。
梨玄淡笑着挑起我耳邊的髮絲，溫柔地說：“不給你喫。”
我：……
我不會喜歡他了。
他將是我一生之敵！
我很生氣，一下子就失去表情了，懶得跟他周旋。
梨玄繞着耳發，在我沒有注意的情況下，靈力注入到髮絲中，頭頂豎起的幾絲亂髮便乖順的伏趴下來。
滑稽鬼揪着髮絲，眼見髮絲從小小的五指間滑落，氣憤地表情一閃而逝，那張詭異的面孔獰笑着針對梨玄：“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