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住他的手腕,隨着他搗藥的動作忽上忽下。玉兔堵住鎖口是防止靈氣溢散,而他堵住鎖口,只是爲了單純的折磨。這藥練出來可比不死丹珍貴,畢竟全是精華,沒日沒夜的練,我比那嫦娥還憔悴。
要不是這廝是個無所不能的神仙,每回都能叫我恢復如初,搞不好已經斃於他手中了。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恥辱。
講故事就講故事,爲何非要我來實驗。
我嘆出一口熱氣,因搗藥而熱汗淋漓。那汗水順着頸脖和臉頰滑下,一路淌入半敞的衣襟。
梨玄講完了玉兔,意猶未盡。又開始講太上老君如何煉丹。那煉丹爐爲什麼所造,煉什麼藥需要幾分火候,那火在丹爐裏呈什麼姿勢旋繞,吞噬傾覆丹爐裏珍小的丹藥。藥料會隨着火焰凝出滾燙的滾珠,滾珠凝聚成丸,又要遭多少時間火肆焰打,不斷灼燒,才能正式開爐出丹。
“你知道得這麼清楚,嗯,該不會進過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吧。”我呵着濁氣,問他。
梨玄輕笑一聲:“這都是當年進過丹爐的一位同僚告訴我的,當時他還在天上當官,但礙於官位太低,打出南天門罷官了。後來玉帝二次招安,又將他召回,當了個徒有虛名的大官。結果他生性頑劣,不知悔改。又不懂天上的規矩,犯下大錯,觸怒了玉帝王母。後來,被太上老君關進煉丹爐,練了七七四十九天。”
等等,如此耳熟的場景。
“你那位同僚是孫大聖?”
“嗯,沒想到你還知道他。”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成佛了。”
“這我也知道。”
“那沒什麼好講的。成佛之後歸隱山林,已好久不見他。說來,我又想到個他在蟠桃園偷桃子偶遇七仙女的故事。我給你講講。”
我又熬過了悟空如何喫蟠桃,搓蟠桃,甚至拿蟠桃拋着玩。還將蟠桃塞入被定住的七仙女的胸脯等匪夷所思的故事。
終於一泄如柱。那煉製的丹藥終於溢出。我失力地癱在梨玄身上,看這丹藥的成色與質量,大概都不入太上老君的眼。搗得稀碎。
梨玄抹去那新鮮造出來的靈藥。清塵決落在身上,汗與疲憊一同消失。一個吻落在額頭:“睡吧。今夜辛苦了。”
好像很辛苦的我:“……”
我拉着他的衣襟把他拽下來,問:“天上的人都如你這樣,會講故事嗎?”
梨玄笑着握住我的手,就勢吻了一番:“會,但你不會聽到,我的故事,也只講給你一個人聽。”
我:喫驚!
“……那看來你還對我挺好的。”
“那是自然。”
我凝着他月下秋水似剪的眼睛,道:“神話故事我聽膩了,今日有心無力,明日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可好?”
梨玄好奇地問:“你的故事?”
我暗藏玄機的一笑:“你且等着,我困了,先睡一覺。”他默然無聲,安靜地直視我一陣,將我攬在懷裏:“睡吧,我等着。”
“嗯。”我依賴地靠在他懷中,眯了過去。
我不能坐以待斃,真正的猛攻應該迎難而上。打敗梨玄,只能用梨玄的方法。既然他給我講故事,那我就不得不拿出私藏已久的話本了。
隔日,我醒來照常被他摟着。貼在頸脖上的溫度溫和如水。又是耳鬢廝磨一陣。我被他放倒在地,繼續睡回籠覺。
待二覺醒來,纔算真的清醒。
既然要講故事,自然需要應景,我與他商量了對策,決定去紅樓二樓開一間房。我沒有梨玄能說會道,講出來和寫出來是兩回事。刻書的時候思如泉涌,怎麼隱晦怎麼來。但一到口頭表述,定是按部就班,簡單粗暴。
我要講的類似“春閨祕事”“錦帳紅鸞”之類的豔書。這麼勁爆的私貨不知梨玄有沒有見過。大多數都是以前從老先生那裏搜刮來的。如果他見過,那我就不客氣,拿自己的書來跟他交流了。
梨玄:“以前當神仙,受人家香火的時候見過幾本,你們凡人的豔書真是萬年不變。時至今日,還有同樣的本子。”
我:“哈哈哈哈……那是經典詠流傳,哪有你們神仙玩的開放。”那看來只能亮出我的法寶了。
紅鸞疊嶂,赤紗爲錦。
暗影交錯中,牀上一白一藍兩道身形。藍衣在上,白衣在下。“提前說好,這回是我講故事,你可不能動。最好是將眼睛蒙上,仔仔細細洗耳恭聽。”
淡薄的脣勾起,音色優雅道:“好,聽你的。”
我看得眸色一黯,支在他身上喉間一滾:“我開始講了。”我伸手握住他的臉頰,手心按在他柔軟的脣上,攏住半張臉,好似這樣,可以叫我心中那股火降下些。
可那長睫一斂,雪眸中的陰影又深一層。伴隨着一聲撩人心絃的“嗯”。那股邪火又蹭蹭往上冒。
真撩人。
他不做神仙,做我女…男人算了。
我心裏激動着,第一次做這種反逆之事。雖然前幾次也有嘗試反他,但每一次都被他壓了下去。如今難得的機會,我得把握住,趁他不注意……
我貓着心思,逐漸靠近他,學着他的方式,在耳邊,用低沉又引誘的聲音道:“我開始講了。這是個白狐與書生的故事,從前有一白狐,名爲小白……”
“等等。”梨玄皺眉說:“爲什麼不能是白梨與書生,這個白狐我不喜歡,改成白梨。”
我:“……”你他媽聽我講!
他說話間嘴脣蹭過手心,帶起一陣不可言喻的酥癢。我沉下氣,剋制着手心微顫的自然反應,使勁摁着他:“改成白梨也行,隨你喜好。”
梨玄被我壓得一怔,隨即我聽到腦中隱約傳來一聲涼薄的:“謀殺親夫。”
“誰…誰是親夫。”我瞪眼:“捂着都堵不上你的嘴嗎?”
梨玄假裝被真的堵到了,斂下睫毛做出一副柔弱的樣子。我重整旗鼓,繼續開講,誰知梨玄仗着自己能神識傳音,每講一句就打斷一句。
“爲何那白梨要叫小白,不能叫梨玄嗎?”
“爲何白梨是女子,他不能是男的嗎?”
我氣急敗壞,兇他:“那不直接是你的故事了嗎?到底是你講還是我講,還聽不聽了。”
梨玄淡然:“我聽,你繼續。”
我:……(罵罵咧咧)
我都不知怎麼講了。腦中的思路被打亂,乾脆直接將白狐替換成梨玄。那書生就是我自己。按照原本的劇情,那白狐是要愛上書生的,隨後與書生互生情愫,以自己的千年修爲,與書生的敵對——黑心客棧老闆熊妖爭戰。戰敗後,又以雙修的方式讓書生爲自己恢復元氣,書生不僅抱得美人歸,還因此得到了無上仙法,將那熊老闆一掌擊斃,爲民除害。從此走上人生巔峯,考取文武雙榜狀元,爲國家效力。後期還被天帝詔安,在天上封了個一官半職。
不過後期沒有寫到,只寫到那書生與白狐是如何雙修的。若是將梨玄代入,也相差無幾。反正他長得漂亮,與我書中刻畫的白狐極爲相似。
“身白如雪,只攬素衣。美人如月,清照吾心。——蘇生初見梨玄之時,便感嘆世間竟有如此完美之人……”
“他拿下背後的行囊,摸出一張宣紙,爲美人作畫。美人一笑,宣紙上定格他絕代風華。那一日,蘇生將這畫奉爲至寶,珍惜地抱於懷中,期望下次與美人的相遇。”
“熊老闆作爲往生客棧的掌櫃,也是萬坑寨的大當家,沒人知道他的身份與來歷,只知他是個殺人不眨眼,喫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專門欺騙往來的無知路人,騙取他們的錢財和性命……”
“蘇生帶着身受重傷,化爲原形的梨玄,被客棧託客騙到這客棧之中。當夜一切安好,客棧燈火通明,流客雖少,但看不出一絲詭祕。可梨玄何許人也,山中梨仙,嗅覺靈敏,一嗅,就察覺出不同的氣息。從廚房傳來的血腥氣叫他精神緊繃,可惜如今被天雷所傷,原型狀態根本無法對蘇生傳遞危險……”
梨玄聽着,精神真的緊繃起來,睜着無神的眼睛問我:“然後呢?”
我坐在他身上,繼續道:“梨玄只能靠着不斷給蘇生眼神暗示,以及白色的爪子扒拉他……”等等。話到此處,我一想,梨玄的本體是個梨子,他是沒有爪子的。按照原來的劇情,白狐本體小狐狸,一雙水靈又隱含疲憊的眼睛,兩隻白爪子不斷勾搭書生,才引起書生注意。可,一個梨子要怎麼勾搭書生……
梨玄還在那兒聽講,結果講到一半,聽到我憋不住的笑聲。那肆無忌憚的笑被壓下去後,又道:“梨玄最後用盡身上僅剩的仙力,化作小孩子的模樣,揪着蘇生的衣服說出一字‘危’,隨後再也支撐不住,倒在蘇生懷中。”
這話中隱含笑意,梨玄歪了歪腦袋,悄然之間,真的化作小孩子的模樣。較之成年圓潤不少的臉蛋上,眸光淺暗,分明被我壓在身下,卻輕易地脫身而起,跪在牀上,一下子撲倒在我懷中。
稚嫩的聲音道:“是像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