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包裹蜜餞的油紙包,頷首應是。
他走後,我盯着手中的蜜餞納納出神。翻開那棕色的油紙,裏面躺着十幾顆乾梅子和果脯。看着誘人食慾,垂涎三尺。
可是……
這都是往常梨玄不讓喫的東西。
我揀出一顆沾着糖精的梅子,暗想,只嚼嚼,吐出來。我就嚐個味兒,應該……沒問題吧。
……
我不老實地往嘴裏塞去。
就在這時,那出門的王允成去而復返,開門探頭對我說:“啊忘了,你喉嚨疼,這甜食少喫些。”
我差點給它卡喉嚨裏噎死!
一顆梅子從嘴裏蹦出來,王允成長“額”一聲,沉默了下,道:“沒事,您繼續喫。我看診去了。”
我:……
嗯。
我點點頭。
他再次出門。
這梅子已經沒必要吃了。因爲我發現我喉疼。
疼痛阻止了我對美食的欲i望。
放下那包蜜餞,我唉聲怨道地去看滑稽鬼。
他這會兒傷雖然痊癒了,可人還沒醒來。一雙眼睛仍牢牢緊閉。我搬了個凳子坐他面前,託着腮看他。
他長相與梨玄八分相似,細看起來,只有那頭墨發互有差異。沉睡的樣子更是像。黑鴉鴉的睫毛翹起一個弧度,宛如兩隻小巧翩然的黑蝶。這位置靠窗,窗外的陽光洋洋灑灑,照的白皙的皮膚隱隱發光。他的脣比梨玄鮮豔,硃砂似的紅,此時病態得起了褶紋,十分乾澀。
想來梨玄那一擊下手重了。
不知道他怎麼變成這樣子。
以前是小小一隻,腦袋還是明黃的。
他比起梨玄,更像個梨。
梨玄最後那痛苦的神色在腦海中浮現,我不知道他此時情況怎樣。他一個神仙,應該沒那麼容易受傷。全程他在打壓小鬼,現在小鬼都痊癒了。他肯定也沒事。
至於暗傷的問題,或許是這幾日需要開花呢?
上一次他開花用了多久?三天?七天?
我想起來,他上次也是這般憔悴。
通往山裏的路只有那天才會開,我還能回去嗎?
難不成還得等到下一年?
梨玄他不會被氣死吧。
我要怎樣才能回去。
一摞摞的問題將我敲打成霜。我捂着腦袋,最後總結下來“他們爲什麼要打架——”。
一定是梨玄囚了人家半年,我都感覺好對不起小鬼。
我煞爲苦惱,滿頭白髮都快被揪禿了。
牀上的滑稽鬼終於有了點動靜,纖長的眼睫顫了顫,我注意到此,停下揪頭髮的動作,擡起腦袋期待地等他醒來。
緩緩張開的眼睛透入陽光,浸了墨般的瞳子染上半邊金黃。他側眼一看到我,還沒等清醒,身體就條件反射的仰起來,摁着人往地上砸!
凳子和人“咚”一聲倒在地上。
滑稽鬼惡狠狠的聲音在上:“梨——玄!”
我:!!!?
等等!我不是梨玄啊!
被連帶震到的嗓子劇痛無比,我強忍着發聲,一手揪着他的衣襟,眼看他要打我,一手使出喫奶的力氣扇了他一巴掌。滑稽鬼揍人的拳頭都舉起來,猛地被扇,那眼中定神聚焦終於恢復清明。
定睛一看。
他納納道:“蘇生?”
“蘇生?”他肯定地重複一聲。
嗯嗯!是我!
你快起開!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使勁推了推他。結果他不僅沒起開,還高興地一下子抱住我,一遍遍地喊着:“蘇生,蘇生!蘇生!”
……我知道你看到你爹很興奮,但是我們正常點好不好。這個姿勢太不雅觀了!
“蘇生蘇生蘇生……”
我被他死死地摟在懷裏:……
啊——你快起開!
我推拒着他,整個人從牀邊翻滾到牀腳。滑稽鬼不愧是鬼,他根本就沒明白正常人的意思。抓着我緊緊不放,不僅如此,還整個纏在我身上。
幼年期的時候還好,他這麼大個體型根本纏不住我,充其量只能抱着滾來滾去,努力掙扎一下還能脫身。但現在,我就像被巨蟒纏住的兔子,我壓根兒翻不了身!
“咯……”
啊啊啊——疼死你爹了!
你快起來。
顯然,掙扎無效。我在他身下無助地像個小菜雞,推推不動,踹踹不着。硬生生把我整暈了。小鬼開心着,喜極而泣,飆出的淚水大顆大顆落到身上,稀里嘩啦地哭出來:“蘇生——你怎麼變成梨玄的樣子了……不對嗝,你怎麼變白了。嗝,之前你還是小孩的模樣,現在又變回去了。”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啊。
咱們先起來行不行……
滑稽鬼心大的終於發現我的異樣,淚眼朦朧地問:“蘇生,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被梨玄傷到了。他竟敢打你!虧我以爲他還有點真心,即便把我打死也不會打你!我還是高估他了!梨玄這個混賬東西!”
他越罵越嗨,逐漸忘記問我“爲什麼不說話”的初衷。埋在我臉邊痛哭:“蘇生,我好傷心,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那混賬狗東西是不是經常給你喫兔子,他還把你喫剩下的兔子扔到我面前,他好壞啊……”
我掙扎的動作一停:……
啊,真的嗎?
那聽起來真是罪不可赦。
這太喪心病狂了吧!
我哪兒會剩兔子,我剩的只有骨頭。
結果梨玄每次把我喫剩的骨頭扔他面前嗎?
這這這……不愧是他!
我對滑稽鬼深表同情,生澀地安撫着順了順他的背。
滑稽鬼哭聲更大:“我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心,他還用白綾鎖着我。隔三差五就要來挑釁我,他仗着自己比我強大,爲所欲爲,不把我當人看!我恨他!嗚嗚嗚——”
“蘇生,你也不要喜歡他了,你跟我一起恨他吧。”
我:……
等等,你竟然知道我喜歡梨玄。
梨玄平時到底都跟你灌輸些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