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累地將他帶回了村落。
正午時分,我兩不需要喫飯,但我準備走個過場,到山中逮只野兔來玩玩。擔心梨玄一路顛簸,會有所不適。然而觀察了他許久,大概抱在懷裏比坐在揹簍裏好些,並未看出哪裏不舒服。
我便心情自然的上了山。
可惜這一路沒碰着兔子,倒碰見一隻黃皮的野狐狸。它隔老遠在山墩子上望我,兩隻耳朵簇有一團白毛。從這塊山石躍到那塊山石,身形矯健,靈巧活潑,一看就不好抓。
我蹲下來逗了它一陣,它就是不過來。狐狸這東西生性警惕,我也沒抱多大希望。想了想,變出一塊肉肉來引誘它,老遠的朝它拋去,狐狸先是一躲,見我沒有動作,襲擊它的只是一塊肥肉。便又小心翼翼地挪回來,湊到那肉塊邊吸着溼潤的黑鼻子嗅了嗅。
沒有喫。
它還是擱那兒瞅我。
……
不識好肉!
我又變出一塊熟透的牛肉乾自己啃,誰知還沒啃到,那牛肉化作煙塵直接消失,我“咔”啃到了一口空氣……
愣了一下,納悶地把空蕩蕩的手拿到面前。
這大概也是梨玄臨睡之前給我下的禁咒吧……
不能喫東西,好煩。
我埋怨的眼神瞥向懷中的梨玄幼崽。
真不知該說他想的周到,還是已經掌握了我的喜好。
既然喫肉不行,那喫個糖總該可以吧。
我又變出一顆紅色的糖,扔到口中。
果然可以。
哼。
現在心情好些了,梨玄還不算太絕。
我又接連變出好幾顆五顏六色的糖,塞進嘴裏,滿足的咀嚼。那隻黃皮狐狸還是不爲所動,我扔了好些東西。魚肉、雞肉、蹄子、滿漢全席,它不爲所動。面前的食物都快堆成一座小山。
沒把它饞到,倒是把我這個投喂之人給饞死了。
這狐狸到底是喫什麼長大的,這都看不上眼??
我疑惑的淚水從嘴角流下來,那狐狸像是看膩了我的把戲,甩着毛茸茸的尾巴,轉身幾個縱躍跑走了。原地留下一大堆香噴噴的食物。
嘴角流涎的我:……
天吶,它好颯啊!
我竟被一隻狐狸給帥到!
嘶。
喫又不能喫,看着又心酸。我乾脆將一地肥的流油的美味佳餚變沒。順着那狐狸的方向看去,它已經跑沒了影。如今已到晌午,我逗了它將近半個時辰……
哎……
無事可做,不如回村子裏寫故事去吧。
我想起那本《遲情》,自從荒山裏出來之後,就沒更新過了。現下有空,不如更新幾話,等梨玄醒來也好給他看看。
……不過,我倒是想起最近除了沒羞沒臊的生活,就是和小鬼打打殺殺……這寫出來多少不是滋味兒。
……
那還是,寫點正常的,比如出山之後的梨玄如何柔弱,我又是如何悉心照料他云云。想必他看到還會感激我這些日子不辭勞苦。哈哈哈哈~
我心情美好的回了村子,在那間打理好的院落找了個陽光適宜的桌案,便着手開始寫書。上次那本《遲情》被我從山中帶了出來,正更新到小鬼逃出牢籠尋我那陣。既然要寫照顧梨玄的日子,這中間必然要一筆帶過,又不能含糊其辭。我是尊重實際的寫手,梨玄該是如何就是如何,最多可以小細節修飾着誇讚他一下,避免捱打。
我面紅耳赤的提筆暫停,心道:梨玄可真不是省油的燈。
睡死的梨玄不知道有人在罵他。
後面的故事還很長,我從晌午寫到了半夜。
院中燈火通明,是孤寂村落裏唯一的光。
深山之上,一隻狐狸輕盈地跳到樹枝丫,細長的狐眼凝着遠處村落的燈光。一道空靈而寒峻的聲音問道:“那就是今日投餵你的人?”
夜色底下,狐狸的眼睛雪亮,隨着點頭的動作在空中劃過兩道弧光。長毛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
那聲音緘默一陣,自語道:“一身仙氣。是仙家的人。聞味道,像是梨仙?”
他沉吟片刻,神魂注意到什麼。
“那孩子也有仙氣,但過於薄弱。受傷了。”
又一道玩味的聲音嬉笑道:“兩個梨仙,雙生共體嗎?有意思。”
之前那道聲音說:“不過既是仙家的人,我們不必去管他,走吧。”
“嗯。”
黑暗籠罩下,兩道身形悄然隱去。
書房中,昏睡的梨玄猛地睜眼,一雙琉璃雪眸精光閃逝。他朝山頂的方向望去,遂逐漸鎮定下來,心中卸下一口氣。再看看眼前,寫書的人已經累了,倚靠在座椅上睡去。眉間化不去的憂愁,擰成一個叫人心疼的疙瘩。
梨玄靜靜深情注視一陣,朝後望去。那宣紙上畫着他熟睡的容顏,一張小臉,雪白如初,兩頰透着半點妃紅,脣上、眼角、耳稍,也渲着淺淺的硃砂。一眼望去,不是什麼正經的樣子。
面色淡然的他,悄然浮現出同宣紙上一樣好看的紅。平時並非沒有見過蘇生畫這些畫,但每次見着,心底總能涌上某種不可言說的韻味。
但或許,若紙上畫的不是他,而是蘇生自己,心底那種韻味會更加強烈。
小小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清甜的笑。再回首,靜靜地瞧着,躋身貼上沉睡之人的脣,柔軟的感覺在脣間傾覆。梨香和親密險些將他喚醒。手掌在額間輕撫了下,那沉重的眼皮便如重鉛似的再次緩緩闔上。
這個吻越發深入,身形幻化成原本的樣子,兩個人在椅間擠作一團。梨玄在上,他在下。吻到深處,即便深睡中的人也呼吸困難得飲頸自嘆。梨玄火熱的眼睛徐徐睜開,撫上衣襟的手指微頓,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翻到衣襟上的手順勢挽住了脖子,輕笑着,沒有繼續深入下去。
……
渾身燥熱,難受。
可偏偏沉重地無法清醒,我在夢中尋找着出路,可四周只有無窮無盡的火海。是荒山在燃燒。
我精疲力盡的倒在地上,火焰席捲全身,彷彿化作了千蟲萬蟻細咬啃噬,又如火灼過的蔓藤四處蹂i躪。火焰又化作了白綾,高熱緊緻,勒得全身在疼。
我被夢境中的白綾捆在地上翻滾,溼熱,汗水,燥意,欲i望。這是個要將我焚死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