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
葉七和自己說，他其實也沒有很難過。
*
兩個人從咖啡廳出來，晚八點的街上，隨處可見散步的人羣。
夜裏的風有些刺骨的汗，葉七把他的圍巾裹在了傅枝的身上。
店裏的女服務員望眼欲穿的看着葉七離開的背影，好像少女懷春後的失戀。
葉七走在前面，腳步刻意放的很慢。
傅枝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卻又感覺的不甚明瞭。
她幾步跑到葉七身側，問他，“你什麼時候回m國呢？”
“不清楚，或許今晚，也或許明天。”
“那下次什麼時候回華國？”
葉七的腳步頓了下，抿了抿脣，“應該不回來了。”
傅枝失望極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葉七揉了揉她的腦袋，教她，“你應該哄哄我，跟我說，你會一直想我的。”
“我會去看你的。”
傅枝推翻了葉七的想法，她鄭重其事，“如果我很想很想你，我一定會和小時候一樣，跑着去看你的。”
星河滾燙，虞城終於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大雪。
她站在雪下，說會跑着去看他。
所以啊，他可以不再心心念念，一定要和她一起生活。
他彎腰，抱住她。
小姑娘懵了，愣愣的看着他。
“不要總慣着葉九。”
她被他圈在懷裏，葉七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有些難過，“如果他欺負你，你要告訴我，還有，我也會想你的。”
他是哥哥，從來不會想讓傅枝爲難，也不會想讓葉九爲難。
有雪花落在小姑娘的睫毛上，她點點頭，“如果他欺負我，我就揍他。”
葉九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小聲說：“好。”
然後鬆了手，對着不遠處的萬家燈火指了指，“很晚了，回家吧。”
傅枝被他推着向前走了兩步。
別墅區兩旁的路燈很亮，她回頭看了眼站在路燈下的葉七。
孤單影只。
不知道爲什麼，傅枝心裏升起了濃濃的罪惡感。
“哥哥不回家嗎？”
葉七笑了下，擡手，向外揮了揮，他說：“等你回家了我就回去。”
傅枝又向前走了兩步。
天上的雪花似乎飄的大了一些。
陸予墨今天又離家出走了。
因爲許薇只顧着給葉九包餃子，沒有給他做他喜歡喫的可樂雞翅。
他前些日子在淘寶賣藥掙了不少錢，有了離家出走的資本。
但許薇沒有第一時間哄他回家。
陸予墨打電話給傅枝抱怨，“她根本就不愛我，我只是欲擒故縱，我爲什麼要離家出走？真的是我幼稚嗎？”
傅枝：“……”
難道不是嗎？
陸予墨說，“當然不是！家裏忽然來了一個狼崽子，原本屬於我的妹妹和爸媽被人搶走，我怎麼能在這種傷心地待下去？當然是眼不見心不煩啊！”
“男人說不要就是真的不要嗎？男人說想要安靜的生活就是想要安靜的生活嗎？假的！都是假的！全世界都是假的！分明就是嫉妒喫醋！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男人心裏苦着呢，你們這羣鋼鐵直女又怎麼能懂男人的苦！”
這場雪好像下的越發密集了一些。
路邊隨處可見抱在一處的情侶以及合影的一家三口。
傅枝的身影逐漸隱匿在遠處。
葉七的肩上落了雪，很快又融化，緩緩散開。
他身邊站着個小男孩，被母親強行擺拍營業，不開心的嘟着嘴。
小男孩的母親不好意思地問他：“可以幫我們拍個合照嗎？”
葉七接過手機，很認真地拍了兩張，隨後把手機遞過去。
那對母子很感謝他。
女人說，“我剛剛看見你女朋友了，她真好看，和你很有夫妻相。”
“啊，”葉七笑了下，“那是我妹妹。”
小男孩嘬着棒棒糖，“哥哥騙人，哥哥是哥哥爲什麼不和姐姐一起回家！”
因爲那是姐姐的家啊。
街上歡聲笑語，女人捂住了兒子的嘴，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葉七的指尖似乎還殘存着傅枝髮絲間的溫度。
他走在路上，麻木的看着路邊的男女，又累又困，想長眠一場。
這世上很多事情，總是難過又不講道理的蠻橫降臨。
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奔向葉七，拉住了他的袖子。
“哥哥哥哥！”
“哥哥別走，我錯怪你了！”
“姐姐又回來啦！”
他轉過身，一眼就看見，飄雪的虞城，不遠處的小姑娘衝着他的方向飛奔而來。
葉七張開手臂，她撲了他滿懷。
狠狠撞在他的心尖上。
她聲音有點啞，甕聲甕氣的。
“我會教葉九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不會讓他對社會產生任何危害，他會一點點變好，所以，哥哥要等等我們，等我們去接你，我們一定還會有我們的家。”
*
葉七坐着當晚的航班回了m國。
傅枝回了陸家，去到房間後，先是翻了翻歐陽奉的筆記，她裏面有幾個小細節沒有搞明白，整的她心裏不上不下的很難受。
確實像歐陽奉說的，他的筆記並不詳細，甚至比歐陽墜的還要潦草。
很多構造和設計理念傅枝竟然都不甚明瞭。
傅枝很難受，傅枝睡不着，傅枝想發小脾氣。
她好像明白爲什麼歐陽奉這麼痛快的就把一整本筆記送給她了。
他不送附贈指導，傅枝看不懂，自然會去請教他。
等到傅枝請教他，他就能順理成章的提出收徒的要求。
奸商啊奸商！
而此時此刻，被傅枝嘟囔的歐陽奉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站在他身側的歐陽雅立即關心道：“老師，您沒事吧？”
歐陽奉搖搖頭，不知道哪個小癟犢子在背後說他壞話。
他轉身坐到了椅子上，揉了揉眉骨，強忍着煩躁，一字一頓道：“你怎麼也來了虞城？”
“航遠和一中有一場比試，我是航遠的股東。”
歐陽雅不卑不亢的提醒道：“當年老師您和我說過，如果五年內找不到繼承人，會考慮一下我，老師，這句話還作數嗎？”
歐陽雅還是個外門弟子的時候，就聽過歐陽奉的教導，她很欽佩歐陽奉，等到她身份漸升成爲養女後，也沒忘記這個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