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桶被順勢放在廚房竈臺上，房間小有房間小的好處，進門便是廚房。對這間房屋的熟悉程度，準確說對狹小廚房的熟悉程度，鍾止彧遠遠勝於時瑾。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時瑾被圈在一個熟悉卻陌生的環境裏，眼前該是什麼不該是什麼，他腦子一片空白。從聽出鍾止彧的聲音開始到現在，不過幾秒鐘。卻足夠讓他心花怒放。
狹小處混合着沐浴露和清香藤的味道，以及很細微的茉莉花香，像時瑾給鍾止彧的信號。牛奶榛子味道的沐浴露，讓時瑾聞起來秀色可餐。
時瑾或許不會知道，自己那微薄的信息素味道居然能被鍾止彧聞到，且能抽絲剝繭從衆多味道中分離，這件事鍾止彧遲遲沒有告知時瑾。
鍾止彧圈住時瑾後，問道：“我能抱抱哥哥嗎？”
時瑾：“……”
不就這麼做了，還問？
先兵後禮這樣的事鍾止彧做多了。能做這麼多次的原因很簡單，有一個讓他如此的放肆的omega——時瑾。
不管多少次，只要靠近，就像擁有時瑾。像吸鐵石遇上磁石，根本無法動彈，無法逃離的命運。
時瑾也學壞了，變得貪婪起來，近乎放肆地吮吸着鍾止彧身上的味道。從模糊中聞到過的第一次，到現在已經數不清次數，他一直想確認一件事。他到底排不排斥鍾止彧的信息素。
事實證明——不排斥，難得！
所以這是爲什麼？
然而下一秒，理智佔據上風，鍾止彧在吾仁醫院住院期間，所有的信息被一覽無餘，包括馬主任寫的診斷證明書和出院小結——短期內儘量少接觸omega。
omega？他就是omega。再殘破也是一個omega。
想到這裏，時瑾別過臉，眼瞼微微下垂。鍾止彧長期服用二代百多邦尼亞，如今正該是身體恢復期間，所以……
時瑾挪了挪身子，輕輕推了推鍾止彧，手顫抖着，“阿…彧，不可以，那個…你…”
斷斷續續話語透露出時瑾的心情。
即便他想擁有更多，可不是現在，得鍾止彧身體好了以後……以後再說。
鍾止彧從圈住人後一直剋制着自己，心裏默唸——只抱五秒鐘，默數五秒後，又貪心延長了五秒，五秒又五秒，快要將蘇微羽的話拋之腦後。
瘦了，鍾止彧在心裏默唸，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又沒了。
順着時瑾腺體的位置摸索，是他的牙印，雖說彌合了些，可大致輪廓還在，也是鍾止彧曾經的痕跡。不甘心的在此停留片刻。
不夠。
然而下一秒時瑾卻提醒着他——該放手了。
鍾止彧麻木地鬆開手臂，藏匿在黑暗中的雙手不安分起來，將鈕釦一個個剝開又給一個個繫好，時瑾的睡衣釦子系錯了。明明可以只解決上面兩個釦子，鍾止彧卻偏要將所有都清理一遍，好似能殘留什麼似的。
不經意觸碰到的ji膚，都能讓他心潮彭拜，關閘是最好的選擇，否則鍾止彧現在的模樣恐怕會讓時瑾尷尬，因爲他……
不該立起來。
這是第二次，希望第三次的時候，他能不再繫上所有釦子。而是解開。
最後一個釦子繫好後，鍾止彧略帶歉意道：“哥哥要好好喫飯，晚安。”
“咔——”
燈亮了，屋裏除了時瑾沒見任何人，門不知何時被打開又關上，靜默無聲。就像人從未來過，不過多了一個保溫桶罷了。
悵然若失。
這種感覺襲上身來，不可名狀的難過席捲而來，時瑾打開門，走廊道空無一人，廊燈滅了又亮，亮了又滅，彷彿嘲笑時瑾，無法跨出應該跨出的那一步，倘若再膽大一些，有些話說出口，或許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鍾止彧離開後並未着急下樓回十七樓，站在安全通道的他聽見門開聲，手依附在刷了乳膠漆的白色牆壁上，冰涼的觸感化解此刻燥熱的內心。
再多一秒該多好。
他想着。
“愛一個人，便要用他喜歡的方式去愛他，不是用自己覺得好的當時去愛人。”
蘇微羽的話再次迎上來。鍾止彧仔細品讀這句話的意思。所以祖母一直用奶奶喜歡的方式愛她。那…他呢？
該用什麼方式來對待時瑾，又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門不知何時被關上，鍾止彧纔敢大聲呼吸，剛靠在牆上，背上的疼痛感立馬提醒着他。用家法木棍打出的三道印子，緊緊攫住他每根神經，疼也是真的疼的，不放手也是真的就不放手。
“不放手，他是我的。”
見過光源體的草履蟲怎會輕易說離開，離不開了。
鍾止彧發出一聲喟嘆，鞏固內心最深處的想法。而後下樓去。
保溫桶放在茶几上，時瑾抱膝環坐在鍾止彧曾經坐過的軟墊上。他坐沙發時鐘止彧通常選擇坐在地上的軟墊上，從這個位置來看，時瑾是居高臨下的。然而一旦沾染上沙發，身子跟沒長骨頭似的，綿軟無力。周身放鬆下來。
鍾止彧不同，坐在軟墊上，身子挺得筆直，一低一高，顯得自己沒太多優勢。
時瑾不是沒說過讓鍾止彧上來坐沙發，只是鍾止彧不肯罷了。原因至今也沒問。
他低下頭，湊近最近的家居服鈕釦位置，那裏還殘留一絲鍾止彧的味道，是很好聞的清香藤。
上大學時，時瑾接觸過的alpha裏面，很少有這樣味道的信息素，準確說是沒有，大多alpha的信息素或多或少夾帶着壓迫氣息。這是不可避免的，而鍾止彧的信息素卻異常的溫和。
所以這就是他能接受的原因？
——瑾瑾，我又要繼續上學了，哭哭jpg.
手機震動一下，是茉莉發來的微信。
兩人從上次末利無法受孕開始，聊的天就不多，時瑾不知如何安慰末利，畢竟他或許也會這樣。但當時想的是，鍾止彧是個beta，或許沒那麼困難。事實證明，是他太疏忽。
——也挺好的，畢竟可以學到很多知識，對了，你的畢業照呢？我還沒有看過你的畢業照呢。
時瑾強壓着心情同末利聊天，末利算是他爲數不多的網友兼朋友，能隨心所欲地說話，這已經是很難得。畢竟他曾經有些內向。
末利發來一張圖片。
——這是我的畢業照，瑾瑾快猜猜哪個是我。
時瑾點開原圖看着上面的畢業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