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眷念你的信息素 >第 68 章 第 68 章
    “年年是什麼時候發熱的?”時瑾問着,給薛年年做着檢查。

    薛爸在旁支支吾吾:“應該是凌晨兩點多左右,我……我跟薛媽換班招呼她,我來的時候準備給她……給她洗個臉,誰知道摸着頭就很燙,我想着過了八小時後就…就沒什麼事了,誰知道……誰知道……”

    術後八個小時確實是關鍵的時候,全身麻醉的藥量還沒有散,需要家屬在旁每隔半個小時喊醒一次,以免患者陷入重度昏迷,導致腦死亡。

    而術後二十四小時內似乎更加耐人,得不停注意患者的出血量。薛年年的手術部位在腦部更是如此。

    慘白牀單上躺着一個骨瘦嶙峋的小姑娘,若是不仔細看恐怕也認不出這是一個小姑娘,頭髮被全部剔除,而腦補那個傷口顯得格外的刺眼。

    時瑾瞧着薛年年,心裏不停催眠自己要鎮定下來,一旦他慌了神對誰都沒有好處。剛剛的疲倦一掃而空,剩下的心跳聲有氣無力地敲擊着,企圖帶領時瑾走下去。

    馬主任是主治醫生,此刻最有發言權,時瑾忙給人打着電話,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又讓塗以沫做好各項檢查,以備等會兒可能會來的第二次手術。

    這是最壞的打算。

    馬主任不稍片刻來到吾仁醫院,在進行初步診斷後,決定進行第二次手術。高燒不退不是個好徵兆,這意味着薛年年某項身體機能受到了損害,通過外在表現出來。說是什麼損害,大概心裏都有底,只是都不願去相信。

    “馬主任,”時瑾開口:“以年年現在的身體狀況,再次進行手術只怕……”

    他有些擔心,講出自己的見解。

    卻聽見馬主任說道:“腦補不同於其他位置,我現在懷疑年年……有可能……”

    表情凝滯,從不抽菸的馬主任找別人要了根菸,點燃後卻並不着急抽,安靜地放在手邊,好似要等那根菸自生自滅似的。

    菸圈順着夏季的風四處飄散着,不斷朝時瑾這邊過來,他握緊拳頭,明白馬主任沒說完的那些話是什麼。

    而最讓時瑾惶恐的是,他必須得立馬做薛爸薛媽的工作。這次不再是術前告知書,而是病危告知書。比起上次的手術,這次似乎帶着更大的風險。一切都是在力挽狂瀾。而時瑾做的就是打開這扇門。

    朝薛爸薛媽走去時,時瑾一直想着該如何說才顯得不那麼“刻薄”或者說美化這本該“鮮血淋漓”的真相。

    事實卻是怎麼說都無法滿足家屬對於患者的期待。

    這件事本不該時瑾來做,吾仁醫院有專業的病危告知工作人員來負責這些事。主要會針對家屬的心情來調整方案,更好的讓家屬接受。實則上都是徒勞無功,怎麼說都無法接受,這項工作便被擱置了。

    “年年爸,”時瑾嚥了口吐沫,像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似的,口乾舌燥也不過如此,他沒找薛媽來說這件事,怕她受不住。

    “患者得再次進行治療手術,而這次同上次完全不同,一旦……就會陷入重度昏迷,而這種可能性很大,甚至說患者在手術途中也會……”

    把“年年”換成“患者”,時瑾希望能緩解他的心緒不安,盡力做到專業。不摻雜個人情感。

    薛爸眼眶周圍紅着,努力硬撐着沒讓自己落淚,強壓着情緒:“時醫生,你實話告訴我,年年還能……還能不能……回來?”

    這話的前提便是薛年年一腳已經邁入那邊,另一腳隨時可能跨過去。想必也做好了準備。

    時瑾默然不語,現在哪怕一個輕微的動作都足夠讓家屬崩潰,即便他們已經長期處於崩毀的邊緣。

    這段時間事情很多,薛爸薛媽顯然有些喫不消,比之前蒼老了不少。而眼眸中的希望卻依舊沒變。他們相信這些年薛年年能走下來,以後也定會這樣走下去。

    他們忽視的是,薛年年的命從三歲開始便是從死神手裏搶來的,多活下來的四年已經屬於醫學奇蹟。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四年再四年,是每個人所期望的,並把這個當做順其自然的事,因此一直忽略了本質——她已經是一個存活在世上的行屍走肉,爲了達到家屬的期望,一直身心俱疲的活着。

    “我們……盡力。”時瑾說完,沒敢再去看薛爸的臉,生怕從上面看見他曾經的模樣,他怕極了,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

    誰知卻被薛爸拉住,沒有多餘的話語,薛爸躬身鞠躬,說了句:“拜託了,時醫生。”

    薛媽不知所蹤,想必是藏在安全通道里暗自垂淚,所有人都用一口氣吊着。

    手術進行中。

    幾人坐在長椅上等待着。漫長的等待被無限放大,屏氣凝神,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金色的初陽從雲層間破碎的口子中透出,一縷縷砸在玻璃上摔落在地板上,帶着初晨的稚嫩熱氣朝着房內過來,好似一圈圈的波浪,衝擊着人的心底。

    缺乏任何外界的感覺。

    薛爸起身去安全通道抽菸。薛媽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塗以沫手心出着汗,抹也抹不掉。

    時瑾此時作爲馬主任的副手,在裏面不停忙碌着,眉間的熱漢一層層泛出,在這樣冷的環境下,還是忍不住心裏發熱。

    “叮……”

    “叮……”

    “叮……”

    心跳檢測儀警報起來,呈現出一絲平滑的痕跡,像沒有音符的五線譜,平緩又讓人心驚膽顫。

    這是時瑾第一次在手術行進過程中遇到患者心跳驟停的局面。手術刀停留在那裏,他下意識朝着馬主任看過去,又拿出心跳起搏器在薛年年瘦小的身軀上用着。

    一下不行就兩下,兩下不行就三下,然而每次的反應都同之前那樣,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他慌了神,亂了心,有了樣,不停重複同一個動作。

    於事無補。

    “不對,不該這樣,”時瑾勉強發出聲來,被臉上的口罩全部吸食過去,沒漏出一個發音,“年年,年年……”

    時瑾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手術室的,彷彿經歷了一場浩劫,如同冰窖般枯冷的手術室,埋葬了一個叫做薛年年的患者。

    甘津城或許有很多人叫這個名字,可在這一刻,吾仁醫院裏,只有這個女孩叫做薛年年,也是這裏的“長期住戶”,只是現在她被遣送回去,到她來時的地方。

    手一直抖着,身上翻起冷汗,層層疊疊夾雜在一起。冷的時瑾發慌。路過薛爸薛媽時,時瑾沒摘口罩,生怕一個眼神過去讓他崩潰。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