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裏的湯汁被蒸騰着,不斷敲擊上面的罐蓋,發出一聲接着一聲的“嘟嘟”聲。
鍾止彧在一旁切着菜,一言不發,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幾次欲言又止後決定放棄,他不會逼迫時瑾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時瑾卻像猜透人心思似的,開口:“阿彧,你是不是想問我是怎麼知道姨夫對我……是怎麼一回事的?”
鍾止彧沒吱聲,想知道又怕踩在時瑾的痛點上,所以一直沒開口。別看時瑾現在好好的,可在鍾止彧看來,時瑾就像一個易碎的琉璃彈珠,輕輕一投鄭就會碎掉,無法粘黏。
時瑾打量鍾止彧的神情,繼續着:“有一次姨夫喝多了,小姨因爲學校月考批改試卷沒法去接姨夫,我去接的,路上姨夫嘴裏支支吾吾說着一些竟然瑣碎的話,雖然吐字不清楚,也能聽個大概,所以……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姨夫對我其實……”
鍾止彧沒點頭也沒搖頭,似乎沉浸在時瑾的話語中。
時瑾:“後來我寒暑假就很少回去了,想着也能打工賺錢。其實小姨結婚的時候我挺開心的,本來她一人帶着我上學壓力不言而喻,我不想她那麼辛苦,可我沒想到……”
鍾止彧似聽非聽,打開瓦罐從裏面舀出一勺湯汁放在味增碟裏,遞給時瑾:“哥哥嚐嚐鴿子湯好了沒,要是好了,等會兒給小姨送過去。”
“嗯?”時瑾就勢嚐了口,他知道這個話題到此結束,是鍾止彧恰到好處的退讓,沒讓他難堪,他也心領神會,“好了,可以了,一會兒給小姨送去。”
鍾止彧放下勺子,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枚羊脂玉環,這個玉環是他出生時祖母給自己打的,當時因小孩皮膚嫩,沒有多餘的花紋,單純磨平成一個圓環。這個玉環陪伴他有二十五年。
他把玉環給時瑾戴上:“哥哥,有件事需要說明一下,我下週要出差,快的話五六天,慢的話十天左右,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想着總得給哥哥留個念想,這個送給哥哥。”
時瑾婉拒:“這個很貴吧,而且我瞧着上面光滑着,阿彧肯定戴了很久,不會捨不得嗎?”
他低頭不經意嗅到上面清香藤的味道,想必這個玉環伴隨鍾止彧多年,早沾染上鍾止彧特有的味道。時瑾想着自己要是早些與鍾止彧親近,只怕早發現鍾止彧是個alpha了,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又一想,似乎明白了鍾止彧爲什麼送自己這枚玉環,上面的味道是他的。
鍾止彧笑笑:“這玉環不貴,再者比起哥哥來說,這個玉環確實不怎麼樣。”
他說着佯裝給時瑾整理衣服突然湊近人的肩胛骨,說到:“這玉環的成色恐怕還沒有哥哥的純正,我瞧着哥哥的膚色比這塊玉環更純真,用這一塊玉環換哥哥這個無價之寶,很值得。”
“阿彧,”時瑾撇撇嘴,鍾止彧因靠的近,身上殘留着剛剛信息素味道,帶着某種魘足的成分,又有些靡靡,不經意會讓時瑾想起自己在車裏說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話,算是他做的最大膽的事。
“你別鬧,這塊玉環還是收回去,它陪了你這麼久,也會有感情的。”
他說着,彷彿這玉環通靈性似的。
鍾止彧退一步:“我把玉環交給哥哥保管,等我回來,再由哥哥給我戴上如何?”
時瑾點頭。
時瑾反問:“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鍾止彧解釋:“那是領結婚證,這次是想給哥哥和我辦婚禮,哥哥說好不好?”
繫好紅繩後,鍾止彧在玉環上輕輕落下一吻,在人肩胛骨上亦是如此。
時瑾笑道:“阿彧攢夠了婚禮的錢?”
“嗯,”鍾止彧問:“所以哥哥願不願意嫁給我,或者說哥哥願不願意娶我?”
時瑾小聲嘀咕:“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阿彧問出這句話難道不是應該在婚禮現場嗎,現在說出來到了婚禮那天,阿彧該說什麼?豈不是沒了點驚喜了?”
最後一句話時瑾開着玩笑。
鍾止彧輕笑,回神刮刮時瑾的鼻子:“哥哥以後就知道我在婚禮上會說什麼了。”
爲了這場婚禮,他足足準備了七年,從如何春風化雨潤物無聲進入時瑾的生活,到如何慢慢融入時瑾,他樂此不疲地不斷探索嘗試着,也爲此付出相應的代價,好在結果是好的,是甜的,那些往事朝跟着抹上一層糖霜,每一分每一秒都帶着甜絲絲的味道。
時瑾心頭突然涌現出一絲不捨,環抱住鍾止彧,小聲着:“阿彧,你可早點回來,我在甘津等你,我在這裏等你。”
不知爲何,莫名的傷感起來,他想着電視劇裏若是這樣演,下一秒主角會因爲不可抗力而分開。在他眼裏他與鍾止彧之間沒有任何不可抗力,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的。
兩人的隔膜不斷被消融,走到現在性格以及各方面都這麼的合拍,能有什麼不可抗力呢?
他想着越發難受起來,緊緊抱住現在可以抱住的鐘止彧:“阿彧,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就像我不會離開你那樣你也會安然無恙的回到我的身邊,然後我們兩人一同走入婚姻的殿堂,互相對彼此說着那些海誓山盟,在很多人的見證下擁吻對嗎?”
鍾止彧揉了揉時瑾的頭髮,迴應着:“是的,哥哥。”
話鋒一轉:“哥哥應該知道我還有個奶奶,非常想見見哥哥,等我回來帶哥哥去見我奶奶好不好?我奶奶會做糯米糉子,會做手撕雞,還會做排骨藕湯,哥哥不是問我的廚藝跟誰學的嗎?我帶你去看看。”
時瑾點頭沉默不語。
他很享受這一刻。
鍾止彧的出現於他而言是一抹亮色,顯得那些寡淡無味、離羣索居的年份都黯淡無光,又格外的迷人,彷彿是兩人遇見的考驗。
他很滿足。
私人飛機上。
鍾止彧望了眼時間,馬上就到目的地了,這次出國,一來是爲了拿畢業證,他延遲了拿畢業證的時間,必修課程基本上全部完畢。
聖誕節前一個月在得知時瑾要相親結婚的時候,慌不擇路的他選擇立馬回國。畢業這件事暫時耽擱下來。
二來這次是爲了清理留在國外的產業,一部分要流轉回到國內,另一部分也需要來親自來處理。
高名揚那邊已經動身,他也得做好準備給人最後一擊。
處理完公務後,鍾止彧翻看平板上各種婚禮策劃方案,一一望過去細細想着那些會是時瑾喜歡的風格,花怎麼擺放,那些餐盤以及會場該如何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