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桌邊的氛圍實在太奇怪,溫如意根本不敢進去,只好抱着秀姨給的花生坐在廚房門口剝。
屋裏的兩個少年沉默的看着桌面,若是眼神能夠傷人只怕這張桌子早就支離破碎。
“聽說你們是跑商的,不知道平時慣做什麼營生?”趙現道。
趙現常年做工,一身結實的腱子肉,雖然不懂工夫,可真動起手未必就能佔到便宜。顧辭等了半天也不見去拿水的人回來,知道那丫頭又偷偷躲起來了。
“有什麼做什麼,混口飯喫而已,哪有挑揀的餘地。”說着將趙現打量了一番,覺得此人心懷不軌,不是個善茬。
“你們打算在這裏停多久?最近從這裏過的江湖人士多了不少,說不定那個在秦淮河作案的賊人就在其中,你們可要多小心。”趙現最近回來得少,一聽說城裏出了這樣的事便覺得隔壁那兄妹兩個只將一個不懂事的妹妹放在家裏實在不好,便有意叫娘多加照看。
顧辭心中暗暗冷笑,那些過路的劍客可沒有這樣的本事。不過趙現倒是給他提了個醒,那渾水摸魚的人還不知究竟是打的什麼算盤,要是被聶家的人發現就不好了。
想着自己在這裏的事情也快要結束,乾脆趁着這次混亂離開,未必不是個好的選擇。“你說得有道理,多謝提醒。”
溫如意趴在門邊往裏看,見兩人相談甚歡便抱着一籃子花生跑進來,獻寶似的往顧辭跟前放“你瞧!秀姨家的花生就是比我們自己買的更好喫!”
“傻丫頭!這可是我們自己種的,當然比外頭的好喫!”秀姨一手一個盤子進來,叫他們讓開位置,又招呼趙現去幫忙端菜,很快桌上就擺滿了菜。
三個熱菜兩個涼菜,有葷有素,還有湯,這個席面可不像是便飯。顧辭心中暗暗嘆氣,看着還什麼都不知道興致勃勃的和秀姨說話的人只覺得頭痛。
果然,將溫如意打發到院子裏摘果子,又讓趙現在一旁幫忙之後,屋裏只剩下顧辭和秀姨,這次飯局真正的目的終於浮出水面。
秀姨擦着手道“我瞧着你是個能拿主意的,特來問你一句話。你家小五可定親了沒有?瞧着我們家可好?”
“出門前家裏倒沒說這個,婚姻大事還要請爹孃做主,我一個做兄長的怎麼好給她定。”顧辭道。
這樣的話本該請了媒人到家裏去說,可如今這樣的節骨眼又到哪裏去說親呢。秀姨只好厚着老臉道“我家現哥你也見過了,不是我自誇,爲人處世都很不錯,手藝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將來必定不會叫五娘喫苦。”
見顧辭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又道“我知道你們行商人家一貫是四海爲家的,可你們總要爲五娘想一想,她畢竟是女孩子,若是能有個安穩的生活難道不好嗎?”
只看五娘就知道是被嬌養長大的,若不是這樣秀姨還真不敢來給兒子說這門親事。
“趙現也是這麼想的?”
顧辭的話風稍微一鬆,秀姨便示意他看院子裏其樂融融的摘果子的兩人。溫如意站在椅子上攀着枝條使勁的夠,趙現寸步不離的跟在邊上護着,怎麼看都是情投意合的樣子。
好不容易纔摘到果子的溫如意衝顧辭晃了晃手裏的東西笑得比蜜還甜。顧辭心中百轉千回,不自覺就將自己當做她的家人考慮起來。
“最近外頭不太平,你與其帶着五娘在外面餐風露宿,不如將她留在這裏,不然萬一碰上那些不講理的江湖人,真的傷了五娘怎麼辦?”秀姨道。
顧辭也很難爲江湖人說話,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又怎麼能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會是個太平去處?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五孃的婚事我也不能做主,還要問過她的意思。”頓了頓說“還得給家裏寫封信說明情況,不然恐怕不妥。”
秀姨連聲稱是,臨走時還包了許多零嘴塞給溫如意。見顧辭沒有反對,溫如意笑眯眯的抱着東西回去,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着秀姨的好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好看。
“你覺得趙現怎麼樣?”
“阿現哥哥?很好啊,他好像什麼都會,脾氣還好,秀姨說喜歡他的女孩子排起隊來比秦淮河還長呢!”
顧辭想了很久說“你覺得他怎麼樣?”
一直埋頭苦喫的人終於覺得不對勁,奇怪道“你怎麼了?”
“回答我的問題。”
溫如意認真的想了半天說“人挺好的,就是話有點少。”總是呆呆的看着她,老是讓她覺得自己臉上沾了什麼東西。“不過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你願意嫁給他嗎?”
“你在胡說什麼!”溫如意停下剝花生的動作“你要把我扔在這裏?”
“我有事要提前離開,沒辦法再帶着你了。”這倒也不算謊話,家裏已經傳了消息來讓他儘快趕回去。
武林大會已經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他不能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浪費時間。
“可你答應了要送我回家的。”溫如意愣愣道。
顧辭撓了撓脖子不敢看她失落的眼神“計劃趕不上變化,你趕緊給我個答覆。”
“我爹說了會給我挑個好人家,你把我送回去就行。”溫如意重新撿起盆裏的花生,往顧辭手裏塞了一捧剛剝好的。“你不就是嫌我麻煩嗎,我會很乖的,大不了我不喫那些貴的東西了好不好?”
“你一個女孩子家出門這麼久不好。”
“那我也沒有辦法啊,這不是等着你送我回去嗎?”她笑着將才拿回來的零嘴分門別類的放好,預備留着等顧辭出門的時候喫。
“你已經離家快兩個月了。”顧辭忍不住提醒她,怕她忘了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處境。
可溫如意卻一點都不在意,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東西上,被顧辭叫了半天才不情不願的看過去。“又不是我想這樣的,我阿姐說過,隨遇而安,一切都會好的。”末了加了一句“要是你真的沒辦法送我回去也行,我再給家裏去封信,叫他們來接我也成,只不過你要等到他們來了再走,不然我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這樣說來也很有道理,算了算房子的租期,顧辭道“你今天就給家裏寫信,要不了十天他們就來了。”
“那感情好!”
明月東昇時顧辭獨自坐在樹上,整個人隱沒在斑駁的樹影中,放慢了呼吸等待着將要出現的人。有些事情該有個了結,再拖下去恐怕就要旁生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