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眼知道這必定是場鴻門宴,卻不知道誰是沛公誰是霸王。
成爲神女之後她只能穿素白的衣裳以示純潔,可這次送上來的衣服卻透着淡淡的青色,如雨後青煙般縈繞在她身上。
程疏晏看入神了連她已經走近都沒有發覺,她晃了晃手說“你怎麼成了呆頭雁?”
“你穿這個很好看。”
“平時穿的不好看?”
“不是,是今天格外好看。”他急忙找補,和女人相處總是要注意每一個細微的用詞,不然很有可能惹她生氣。
樓下的人還是不多,似乎都在後面忙活着晚上的宴會。
“王爺呢。”
從下樓開始休語就一直跟在兩人身邊,此時自然也承擔瞭解釋的任務。“王爺出門了還沒回來,讓神女和神官暫時在後面的小屋裏歇息。”
踏出籠子的那一刻她就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女,不苟言笑,波瀾不驚。即使心中充滿了好奇也只能淡淡地看一眼程疏晏,然後就當作沒有聽見。
程疏晏看出她的疑問,問“這段時間王爺都不在嗎?”
“不在。”休語知道自己不應該泄露王爺的行蹤,可畢竟有求於人,這種無關緊要的消息就算說出來也沒什麼。
等神女進了裏屋後休語立刻把程疏晏帶到角落裏迫不及待地問“你查得怎麼樣?”
“樓上找不到任何另外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不過我確實發現了幾個蹊蹺的地方,不過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關聯。”
已經黯淡下來的眼睛在聽見後半句的時候陡然亮了起來“怎麼說?”
“房梁被鋸掉了兩段,現在還不知道是爲什麼。而且屋裏四面有窗十分開闊,我一開始以爲是爲了透光,後來發現牆上有曾經拆除過隔斷的痕跡。還有屋裏始終瀰漫着淡淡的香味,像是什麼草藥。”
這麼高的樓更應該把房梁搭得穩一點,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實在不必這麼冒險。至於隔斷很有可能是和房梁同一時間拆除的,結合這兩點可以推測出樓上確實發生過什麼。
不過那個神祕的味道他還沒有想明白究竟是什麼。
休語一聽就覺得不安,追問道“她怎麼說?”
“她沒見過別人。”
搖搖欲墜的希望在此時被人驟然戳破,他失望地看着程疏晏,原本還以爲他能查到什麼,看來還是多此一舉。
“銅雀臺的建造不是一日之功,或許要從長計議。”程疏晏說。
“你什麼意思?”
“銅雀臺從設立之初就是爲了供奉神女,可那時候還沒有人知道究竟誰是神女。”程疏晏意味深長道。
他算過日子,那時候他和溫如意的婚事還沒有作廢,也就是說溫如意是臨時頂替神女的,可問題在於原先被選定的神女是誰,以及那個女子出了什麼事。
“今天來的人是誰?”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休語被他叫了好幾聲才猛的回神,說“林喬松,上一任神官。”
還真是得來不費工夫,他還在想要用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見到林喬松,沒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知道爲什麼嗎?”
明明剛纔還晴空萬里,誰知道卻突然下起大雨,襄王煩悶地換下沾了雨水的衣裳正打算打個盹就聽見有侍從來報,說神官來了。
襄王神色古怪地說“叫他進來。”
“多日不見,不知王爺近來可好。”
“本王自然是好的,不過你在上面可算是享了豔福了,神女貌美,你不算喫虧。”襄王笑道。
程疏晏恭敬道“下官不敢褻瀆神女。”
“說說吧在上面查到什麼了。”襄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女根本不是他之前選定的那個人,林喬松可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做出這種事情,是時候好好地教訓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她說自己是被林喬松帶過來的,之前從未聽說過類似的事情。”
“什麼來頭。”
“山裏修行的人。”
難怪林喬松會選她,修行人在塵世中本來就少有羈絆,自然沒什麼人認識,別說現在沒人知道,就算將來出了什麼變故把她換掉也不會有人發覺。
“你覺得她知道多少?”
“知道銅雀臺是個幌子,這裏的人都在忙別的事情。”
“哦,何以見得?”襄王問。
程疏晏回以一笑“如果真的把她當神女就不會把她束之高閣,也不會對她提出的疑問含糊其辭。”
這麼看來在保密這件事上林喬松還算守住了底線,襄王又問“她的身份真的這麼簡單嗎?”如果她是什麼勢力安插進來的密探銅雀臺就不能用了。
“下官覺得不像,這段時間並沒有發覺她和外界有絲毫聯繫,不是看書就是看鳥,每一天的生活都一模一樣。”
襄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清氣爽,似有幾分喜意。“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沒有大礙了。”程疏晏說。
“你有沒有把握說服她站在你這邊。”
程疏晏微微皺眉,遲疑道“沒有十足的把握。也許是被關起來的時間太長,她的心防很重,下官至今還不能得到她的信任。”
“那就想辦法讓她相信你。”襄王說。“今晚林喬松也會來,聽說你就是被他逼得遠走北境,不知你是否做好與故人重逢的準備?”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顯然還沒有忘記當初的屈辱,可多年的刑訊生涯讓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下官聽從王爺調令。”
他實在是個很得力的下屬,即便襄王這麼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讓程疏晏這種一看就很強勢的人在自己面前低頭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那就好。”
自從林喬松聽說前幾天銅雀臺夜裏偷偷摸摸地走了一頂轎子後就一直心神不寧,擔心自己做的事情已經被發現,其實他早就做好的被遷怒的準備,可他沒有想到接任神官的人竟然會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人。
“怎麼會是你!”林喬松不敢置信地看着跟在襄王身後走進來的人,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怎麼,你們認識?”襄王挑眉笑道。
林喬松慌忙低頭“有過數面之緣。”難道他已經見過她了?那豈不是已經暴露了!林喬松擔憂地看向屏風後端坐不動的身影。
“故人罷了。”程疏晏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