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的店鋪已經被官府的人封起來了,白色的封條上加蓋了官府的印章,明晃晃地貼在大門上,卻還是阻止不了好事的人打探。
“誒,老頭,這店犯什麼事了,難不成是黑店?”流裏流氣的男人一腳踩在板凳上說。
老闆斜了他一眼,這可是景州最繁華的街道,誰敢把黑店開在這裏。“不知道。”
男人挑了一筷子面剛要進嘴突然說“還是說這家老闆犯事了?”
“官老爺沒說。”男人不再說話,眼神卻一直往門裏鑽。
大門早就被砸得差不多,只剩下半個門板還慘兮兮地掛在那裏,勉強維持着一扇門應該有的體面。
天剛剛擦黑男人就從小巷裏鑽了出來,確認過四周無人之後三下兩下就攀着牆根爬了進去。
院裏枯草遍地,把本來就不大的院子遮得嚴嚴實實。男人站在院子中央左右看看隨便挑了一邊鑽進去吹亮火摺子就開始翻箱倒櫃。
雖然李老二走得匆忙,可這見鋪子已經來過不知道多少撥人,就是有什麼家底也早就被人掏空了。別說是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就連鍋碗瓢盤也不全了。
況且後來官府的人又來過,但凡是看起來能有點用的東西全都被搬回官衙了。
男人東翻西找都沒能找到一個銅板漸漸煩躁起來,用力踢了一腳廚房裏的櫃子,誰知轟隆一聲巨響,竟然露出來一個狹窄的入口。
洞穴黝黑,深不可測,也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男人一咬牙隨手摸了根棍子就往底下去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就不信今天會空手而歸。
下了二三十級臺階又轉了兩個彎路一下子變得筆直,可是火摺子能夠照亮的範圍有限,他只能摸着牆壁慢慢地走着,突然摸到了冰冷堅硬的東西,嚇得他一哆嗦,湊過去仔細一看原來是盞油燈。
燈油已經不多了,不過問題不大,應該足夠用。
屋裏黑漆漆的還散發着一股怪異的味道,像是肉沒有醃好放壞了一樣。一路上看見了各種窖藏的菜和風乾肉,他已經快絕望了,自己該不會一不小心跑到人家的地窖裏來了吧。
地窖可不會有什麼好東西,道理都懂,可還是忍不住想看看,聽說有些人也會把金銀財寶藏在地窖裏,萬一呢。
走着走着他突然覺得那股東西壞掉的味道越來越重,低頭一看果然是很多已經爛掉的菜,現在可不是冬天,小一個月過去壞掉也正常。他沒細想,把鼻子捂起來接着往下走。
有限的光亮之中他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覺得這附近都油乎乎的,讓人很難受。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什麼東西,整個人摔了個狗喫屎。
他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看清地上的東西之後嚇得大叫,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大聲喊“殺人啦!死人啦!救命啊!”
連滾帶爬地上了樓梯之後就覺得眼前亮得睜不開眼睛,冰冷傲慢的聲音從光明背後傳來。“你看見什麼了。”
“下面有個死人!都臭了!”
“來人!把他帶走!”
“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抓我幹什麼!”
程疏晏雙手負在身後看着幽深的洞口說“今日不巧,你撞上我不高興,算你倒黴。”
洞中的菜肉都已經臭了,也許正是這個味道掩蓋了屍體腐爛的怪味,周圍的鄰居纔沒有發現。
被扔在地上的人用鹽漬的方式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要不是屍油化了太多鹽,而且最近比較熱估計再過一個月也發現不了。
在鹽堆裏醃了小一個月的人只能勉強看出來是個男的,五官特徵都認不出來了,就算叫來的家屬恐怕也不能認識。
仵作皺眉掩鼻忍着噁心把屍體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說“大人,這具屍體身上只有一處致命傷,而且五臟六腑都被人掏出來了,行兇之人應該是慣犯。”
這種手法有些眼熟,程疏晏捂着鼻子湊近看了幾處篤定道“這是醃屍法。”
仵作看過屍體就已經有了猜測,卻不敢肯定,此時聽他這樣說心裏纔有了主意。“大人明鑑,處理屍體的人手段十分老練,開膛破肚沒有絲毫猶豫,而且用料剛好,不至於引人注目也不會沒有效果。”要不是李老二沒能及時會來接着處理,這具屍體根本不會有被發現的一天。
程疏晏在北境的時候見過幾次醃屍法,可那些用醃屍法的人都是爲了把那些屍體賣到北境之外的極寒之地,李老二這麼做又是爲什麼?還有既然他這麼心狠手辣,又怎麼會死在老徐家中?
原有的謎團還未解決,新的問題就已經出現。程疏晏深覺景州已經成了各方勢力暗中角鬥的地方,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暗流涌動,檯面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
“傳話下去,這段時間不許隨意出入,讓城門的人仔細查驗往來路引,不要聲張免得打草驚蛇。”
趙毅問“那要查到什麼時候?”
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能有效果,可這樣做也不是長久之計,戰線拉得越長,暴露的可能就越大。
“兩個月,要是沒有成效到時候再換。”
要是兩個月還不能查明,恐怕賊人早就已經逍遙法外,到時候鎖與不鎖已經沒有意義。
接連三樁命案撲朔迷離,殺機仍未浮現,作案過程仍待推敲。程疏晏愁了好幾天,連銅雀臺也沒去,整天泡在官衙裏查看幾人之間的關係,抽絲剝繭尋找真相。
銅雀臺中的氛圍和襄王在的時候大不相同,每天都有人找各種各樣的藉口進進出出,完全違背了林喬松一開始指定的規矩。
樓底下鬧哄哄的,吵得人頭疼,溫如意在樓上聽了一會兒,知道程疏晏今天也不會來了,忽然自嘲一笑。
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明明就是兩個人,爲什麼自己就是會忍不住遷怒他?八分相似的長相就已經夠以假亂真,她暗暗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再把他們倆混爲一談。
想要忘記他就已經很難,還要再讓自己接受一個和他那麼像的人,簡直像是在折磨自己。
有時候她也想不明不白自己究竟喜歡誰,可似乎就算忘記他也還是會被他吸引,難道這就是不可抵抗的命運嗎?她註定要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齒輪攪動聲響起,送上來一套精緻的衣服。還附了一封信,說請她去看花。
是了,過兩天就是景州有名的諦聽節,到時候全城的人家都會把自家最好看的花都擺在門口任由路人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