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懿恨恨看着在自己面前恩愛的兩人，暗自咬牙，不經意穿過二人，瞥見對面李子淵的眼神中興味盎然。
他正看着楚懷玉。
祝清懿一頓，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前面，楚懷玉和顧雲廷對她的壞心思渾然不知。
今日只是簡單的接風宴，不會談及政事，喫喝過後，便被安排在了一處大殿。
因爲離國使節的到來，皇帝命顧雲廷在宮中留宿，楚懷玉自然陪同，住在皇宮中，被安排在賢妃宮中的朝華殿裏。
楚懷玉在宮中的這一曲，很快便壓下了顧雲霜之前在宮中那一舞的地位，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成了京城第一才女。
宮中傳得沒有那麼快，一夜過去，楚懷玉一早便要跟賢妃一同去太后宮裏請安。
如今的太后是皇帝的養母，皇帝的生母出身卑賤，他一出生，便被先帝送到了太后膝下撫養，如今皇帝篡位而上，念着太后的養育之恩，纔將她一直供奉在清寧宮中。
剛邁進大殿，一股檀香氣味撲面而來。佛香似乎帶着一股說不清的魔力，能讓人瞬間心平氣和。
留在宮中居住的誥命夫人，今日幾乎全都跟着來了。
“諸位小主留步，我先進去通傳一聲。”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名叫雪榮，在太后身邊待了幾十年光陰，如今頭髮有些斑白。
“有勞姑姑。”
賢妃朝裏面看了一眼，扭身對衆人說道：“太后喜歡清靜，一會兒切莫七嘴八舌，擾了太后。”
衆人皆是點頭，沒一會兒，雪榮從內殿走出來。
“太后正在禮佛，你們若想陪太后一起誦讀經文，便跟着進來，不想的就在外頭等。”
太后最信佛，饒是話這麼說，也沒人真說不願意誦讀經文，都跟着進了內殿。
邵國公的身份高，楚懷玉昨日在宴會上大出風頭，便跟在最近賢妃的位置，前面，太后一身駝色衣衫，不加修飾，輕闔着眼，聞衆人進來，連頭也沒擡。
衆人在後面跪坐下，不敢發出響動。
楚懷玉耐力驚人，約摸半個時辰功夫過去，依舊保持跪坐的姿勢，紋絲不動，然而後面的祝清懿，已經有抓耳撓腮的趨勢。
楚懷玉耳尖動了動，回過頭去，祝清懿抓癢的動作猛然僵住，楚懷玉眼底劃過一絲嘲諷。
祝清懿咬咬牙，可雙腿不斷傳出酸脹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齜牙咧嘴。
太后沒擡眼，不悅的聲音響起：“坐不住就出去。”
祝清懿周圍的人都看向她，她咬咬牙，緊.合上嘴。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太后緩緩起身：“都起來吧。”
她的聲音沉靜緩慢，給楚懷玉一種很溫柔的感覺，她站起身，纔看見太后的臉。
如今的太后年近七十，即便保養得不錯，臉上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可到底是信佛之人，看上去就慈眉善目，感覺很好親近。
楚懷玉就站在賢妃側後方，太后打量了一圈，目光定定落在楚懷玉身上。
“以前從沒見過你。”太后看着楚懷玉說道，帶了些詢問的意味。
太后開始細細打量起來，賢妃顯得有些意外，走到太后身側扶住她，解釋道：“是禮部尚書楚謂家的大女兒。”
太后這才點點頭，被攙扶着往前走，祝清懿面色微僵。
雖說太后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可她理論上也要叫她一聲舅祖母，方纔太后的視線分明從她身上掃過，什麼都沒說便罷了，還在她的死對頭楚懷玉身上看那麼久！
有什麼好看的？
楚懷玉也覺得意外。
衆人在正殿落座，楚懷玉餘光依舊瞥見太后在看自己，不知她到底是何想法，楚懷玉只當做沒事發生。
好半晌，太后說道：“哀家年紀大了，如今宮中的事我管不過來。聽說離國的使節來了，所以你們才進宮來。”
賢妃稱是：“多是重臣貴族的正室，還有遠王妃也來了。”
楚鳴玉起身朝太后行禮：“太后安好。”
“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楚鳴玉擡起臉，清純的小臉上滿是不安緊張。
“哀家記得，老五的王妃，也出自楚家？”
楚鳴玉笑道：“太后好記性，楚謂是臣妾的爹爹。”
這回，太后目光在楚鳴玉和楚懷玉之間遊移幾次，皺了眉，擺擺手示意楚鳴玉坐下。
太后溫柔慈愛的目光再次鎖住楚懷玉。
要是個普通人，這會兒早已被看得坐立難安，而楚懷玉只是擡頭，朝太后頷首笑了笑，眉眼同樣柔順。
賢妃遲疑問道：“太后，這……邵國公夫人，可有什麼不妥？”
太后搖搖頭，愈發慈愛，低聲說道：“她生得很像永安。”
楚懷玉心中一跳。
永安郡主，是她的生母。
永安是先帝的女兒，從前生長在宮中，機敏靈動，一張巧嘴十分會哄人開心，不嬌柔做作，太后從前就很是寵愛永安，只是如今的皇帝篡位，將先帝勢力剷除乾淨，永安也沒能活下來。
如今在宮中看見跟永安生得有六七分相似的楚懷玉，心中波瀾萬丈，又感慨萬千。
在場的衆人臉色皆是一變。
誰人不知永安是先帝的女兒，而楚懷玉作爲京中的熾熱人物，前不久還在百姓們的嘴裏八卦。
大家都說，楚懷玉是先帝遺孤，妄圖復辟，給先帝報仇。
太后厭惡殺戮，自皇帝登基後，便跟皇帝再無往來，久居深宮，不聞宮外之事，自然不知外面的風言風語。
衆人只見太后朝楚懷玉招了招手：“過來，讓哀家看看。”
楚懷玉走到太后跟前，半蹲下身子。
“像，像。”太后有些乾枯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臉，眼眶漸漸發紅，眼底有了淚意。
楚懷玉伸手，將太后臉上的淚水拂去，輕聲說道：“太后莫哭。”
楚懷玉不太會安慰人，只能這樣說說，可不知道，太后眼裏，就連這開解人的模樣，都跟永安十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