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岫在很早之前就見過崔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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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玉坊樓前香風陣陣,春色滿滿,翠袖招展之間瀰漫着淡淡的脂粉俗味。
李庭岫戴着幃帽,上了閣樓,尋到了父親舊部的女兒。
前太僕寺少卿的嫡長女,在抄家後淪落到了青樓,褪下了華服金釵,穿上了薄透的紗衣。
她此刻抱着琵琶站在一旁,面對男人的粗言羞辱,只能白着臉,難忍流淚。
李庭岫走近兩步。
聽說她在紅玉坊,取了另名,叫花娘。
男人還在喋喋不休,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甩着手中的銀票,得意道:
“爺就要買你,也不看看你是誰,還以爲你是什麼千金小姐不成!”
李庭岫扶了扶帽檐,垂下的流紗擋住了他的面容。
眼下的淚硃砂,若隱若現,泛着朱光。
“他是誰?”
跟在後面的暗樁低聲湊近道:
“是前太僕寺少卿家的僕人,早幾年因爲偷盜,主子被打了一頓放出府,投奔了經商的親戚,如今有點閒錢。”
李庭岫淡淡一笑,像是嘲諷。
原來是上門來欺辱報復之前的主子的。
老鴇卻不想便宜了這個男人。
畢竟花娘此前受過良好禮儀教導,指不定能伺候到更好的貴人,這個粗鄙的暴發戶算什麼。
老鴇便扯着菊花一般皺的臉,陪笑道:“客官要不看看其他的姑娘,這個沒有調教過,只怕伺候不了您。”
男人粗噶一笑,雙眼發光地盯着花娘姣好的面容。
之前她是主子,自己是僕人,只能遠遠地瞧一眼高高在上的嫡小姐,那是見都不能見一面,更別提摸了。
花娘接觸到他如狼似虎的目光,臉色煞白,身子都在發顫。
“不管!爺就要她!”
男人的手已經伸了過來,粗糙又帶着污漬,還有方纔喝酒喫肉沾染的油漬。
花娘大驚失色,抱着琵琶掙脫出來,沿着迴廊就要跑,沒走幾步就撞到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
她低頭見他腰上彆着一把刀,更是驚慌。
“我家公子出一百兩,要這個姑娘。”
暗樁指了指花娘,一雙利目望向了老鴇。
老鴇縱橫多年,一看就知道這人不好惹,背後的主子更是惹不起,忙道:“好,好,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花娘只覺得剛出狼穴又入了虎窩,含着淚悽惶地看着暗樁身後的主子。
他戴着帷帽,瞧不清楚是什麼模樣,但周身氣質卻如空雲疏月一般的清雅。
李庭岫沒有多看她,只是回身徑直往自己的隔間去。
花娘則被暗樁推進了廂房。
她踉蹌兩步,跪地在蒲團上,擡頭見這位主子已經將帷帽給除下,露出如玉的容顏,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溫潤的好似一塊暖玉。
此刻的他只是看着窗外出神,沒有理會身旁的花娘。
二樓的隔間視野很好,展眼望去便是熙攘的長街和起伏的繡樓。
樓下一個浪蕩子弟醉了酒,正對着路過的美婦吹口哨。
美婦怒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就要走,那紈絝子弟卻是跟了上去,嬉笑着要去捉她如霜雪一般的腕。
驀地長鞭忽然揚來,抽了他一頓,與此同時,有人冷聲道:
“崔靖!幾天沒收拾,皮癢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