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的劍已經逼近了她。
崔琅忽然伸出傷痕累累的雙手,再次緊緊地握住劍鋒,血肉攪動之聲清晰入耳,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崔鈺反應極快,趁着崔琅緊緊鉗制住掌門的同時,就已經翻刀迴旋,帶着極其強硬的力道捅進了掌門的胸口。
鮮血忽然噴濺出來,“噗嗤”一聲盡數濺上了她的臉,染上可怖的紅。
與此同時,背後還傳來宸山的悲鳴,“父親!”
握着劍柄的手都在發着顫,這滿是恨意捅來的一刀,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崔鈺微微啓脣,上下脣張合翕動,輕輕一碰,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這一劍,是替我小姨還的!”
她盯着掌門,上挑的眉梢帶着霜冷的寒意,一字一句,森然道:“下地獄後記得給她道聲歉。”
肩胛骨上的劍鋒更進一步,捅進了她的骨肉,幾乎快割下她的白骨。
她知道宸山不會放過她。
身子早已疲軟,她靠着強有力的意志力才能勉強動彈,如今連握住劍柄的力氣都沒有了。
崔鈺的手一根根從劍柄鬆開,慢慢滑下,她的身子微晃,驀地從半空中墜落下來,宸山的劍也從身體裏脫離而出。
衣袂隨着風打着旋,脆弱的像個撲落在火中的飛蛾。
“搭弓。”
輕柔的女子之聲散在空中,一張張弓弩搭了起來,箭矢紛紛對準半空中猛然下墜的崔鈺。
馮纖眯了眯眼,重重雨霧幾乎掩住了崔鈺的身形,她咬着牙,瞪着崔鈺的目光猶如淬了火。
殺了她。
成韞就不會老是念叨着她了。
“給我放箭!”
風聲呼嘯轉急,穿着馮府下人服的護院抓着弓弩對準雨霧之中的崔鈺,搭弓射箭放了箭矢。
密密麻麻的箭矢穿過風雨呼嘯地扎入雨簾,鋪天蓋地,就像一張密網,兜頭罩下。
崔琅瞳孔驟縮,鬆開手,掌門的劍頓時斷成數段,飄旋落下。
少年的玄色衣袂輕如蝶翼,他的身形如電一般從半空中撲了下來,長風過耳,呼嘯地卷着他額前柔軟的發,玲瓏的耳尖也露了出來。
他在箭雨之中下墜,追隨着她的身影,穿過了呼嘯的風,抱住了她的腰,將她狠狠摟在自己的懷中。
鋪天蓋地的箭矢之中,他是她的一方庇護之處。
崔鈺的氣息很弱,潔白的弟子服染滿了血,鮮紅灼燙。
崔琅擡手輕輕抹去了她脣角蜿蜒的鮮血,蒼白冷玉的指頭也沾了猩紅。
她是不是要死了?
莫名的空虛慌張感忽然自心頭升起,如同巨獸一般吞噬着他。
“崔鈺……”他拍了拍她的頰側,希望聽到她的應答。
她的氣息好弱,像是快要折斷羽翼的幼鳥。
崔鈺勉強睜開了眼,肩胛骨的疼痛幾乎快要折損了她的神智。
二人的衣袂在半空中交織,連青絲都在打着旋,交纏在一起。
他聽到她微啓脣,上下輕碰,只是道了一句:
“傻瓜。”
她的聲音埋沒在風裏。
接着再無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