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漪攀着齊皇后的手臂,滿眼都是興奮,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崔鈺,眸光流轉的都是小女兒家的情意。
崔鈺聞言,眉間的笑意卻更甚。
瞧這話說的。
能輪到她?
爲什麼能輪到她,可不就是因爲小太子被下毒害死了麼?
不得不說,齊漪這番話說的可真是戳心窩子。
崔鈺擡眼,看了一眼齊皇后,果真見她臉色發白,眉目間盡力掩飾着悲痛之色,勉強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靜,甚至還能掐出幾分笑來。
只是她看崔鈺的眼光有些怨毒,似乎把喪子之痛都轉移到崔鈺的身上。
看來潘公公所言不假。
去世的小太子,果然是齊皇后和新皇帝生下來的孩子。
貞妃懷孕,產子血崩只是個幌子罷了,真正懷上小太子的人,其實就是齊皇后。
不然她這個母后何必因爲其他人的孩子而悲痛非常?
崔鈺笑了笑,道:“運氣之說便免了,聽說陛下是在宣見九皇叔之後才立馬擬旨,立孤爲儲君。”
說着,崔鈺掀眸,睨了一眼齊漪,果真見她的眉目間閃過一抹異色,還夾雜着驚詫的情緒。
崔鈺的嘴角微勾。
但凡聽見和裴衾有關的事情,齊漪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出口就道:
“這跟九皇叔有什麼關係!姑姑都說了是你故意假哭作態才拉攏臣子向陛下施壓的——”
“齊漪!”
齊皇后見狀不好,當即怒斥一聲,將她的話打斷,“本宮何時說過這種話,你這孩子莫非是病糊塗了不成?”
周圍的臣子都被齊漪的高聲吸引,紛紛將目光投注過來,落在崔鈺一行人身上。
“姑姑……”
齊漪向來是被齊皇后嬌慣着的,如今被她當面呵斥,眼中瞬間噙滿了淚花。
崔鈺站在一邊,看戲不顯事大,好整以暇地欣賞着齊漪被訓斥的委屈臉色,接着還十分不識相地問了齊皇后一句,
“哦?母后當真如此說兒臣?”
崔鈺對上她的眼,接着眉睫微垂,看似落寞的道:
“前幾日明明是父皇的祭日,可是母后竟然完全忘記了,沒有祭拜他,兒臣不過是覺得父皇可憐,才求着九皇叔帶兒臣去皇陵一趟——”
齊皇后聞言臉色登時一變,她餘光瞟向四周,果然見羣臣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似乎在指責她的薄情。
她面色頓沉。
可是她身旁的齊漪就不一樣了,小姑娘的腦子似乎進了水,關注點完全不同,只聽她怒道:“你怎麼又扯九皇叔!”
崔鈺忍着笑,十分疑惑的擡眸:“孤提一句九皇叔怎麼了?再說,九皇叔是孤的皇叔,又不是你的,你應該稱他爲‘燕王殿下’。”
這話是在敲打齊漪,不要亂攀關係。
齊漪的怒色更甚了。
崔鈺抿脣淡笑,眼角的戲謔之情十分顯然。
“大老遠就聽到有人在喊本王的名號,多日未見,就這麼想念本王?”
身後的一聲低沉悅耳,富有磁性,崔鈺背脊一僵,瞬間收起了眉間的戲謔之情,轉而換上欣喜之色,轉頭道:
“九叔叔!”
今日燕王趕赴東宮,還特地換上了一襲武官朱袍,足蹬朝靴,青絲盡高束於紫金冠上,冠中鑲着寶珠,熠熠生輝。
看到他今日的裝束,羣臣盡是驚愕。
燕王故意換上了這樣的正裝,也算是給了崔鈺十足的面子。
是了,她已經重返東宮,不再是原劇情中那個任人魚肉的廢太子。
崔鈺脣角噙笑,迎上前來。
“禮官並未通報,孤不知九皇叔也來了,未能及時到府門迎接。”
崔鈺笑着牽起了裴衾的袖子,扯着他往前走。
裴衾挑挑眉,一雙狹長的鳳目凜然而薄情,“叔叔與你交情這麼深,怎麼可能會不來給你撐個門面?”
“那是那是。”
崔鈺笑得開懷。
裴衾算得上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他能來東宮慶賀崔鈺的復位之喜,對她在政壇上的道路自然有利。
崔鈺當然高興。
她的眉梢涌動的都是喜色,連齊皇后和齊漪兩人都拋開不顧,只專注着裴衾一人。
“能回到東宮,還得多謝皇叔了,若不是您幫孤說話……”
“拿什麼謝?”
裴衾直接打斷了她。
崔鈺一愣,擡起眸。
她的心思瞬間活絡起來。
裴衾是在做交易嗎?
他想討要什麼?
兵權?財權?或者是用人之權?
可是自己纔剛剛復位,處處受到新皇的鉗制,什麼都給不起他。
崔鈺正糾結之間,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新皇爲顯仁慈,還特意贈了她十個美婢!難道……
她正牽着裴衾往花廳走,就這麼不留神間擡腳直接絆在了門檻上,險些當着羣臣的面趔趄了一下子。
裴衾極快地伸手拽住了她,當她穩住了身形,指尖順着她的手腕滑到了掌心。
崔鈺感覺到他的觸摸,差點就蹦開來。
她想到夢境劇情裏的那一番雲雨,忽然腿肚子發抖,她勉強壓下自己的情緒,擡眸笑道:“九叔叔想要什麼?”
猜來猜去,還不如直接問算了。
裴衾聞言偏頭,想了一想,“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送了吧。
誰知裴衾又忽地來了一句,“不要俗物。”
崔鈺聞言,十分詫異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那他要什麼?
她看向屋外連綿不停的雪,順着宮檐簌簌而下,落了一層銀白,忽然想到裴衾在祭年大禮之後應該就要回封地了。
北境又冷又荒涼,還時常遭到匈奴的騷擾,着實不好待。
崔鈺認真地想了想,道:“那孤給皇叔準備個護膝,到了北境可以御一禦寒,您覺得呢?”
裴衾聞言,眉鋒微挑。
雖然聽起來挺寒酸,但也代表着皇侄子一片心意不是?
裴衾不過是隨口道了一句要禮,根本就沒想從崔鈺這裏得到些什麼,只是頷首,隨意道:“九叔可是期待得很呢。”
*
崔鈺應酬完畢,夜裏回到內室,風荷已經等在了黑檀木八仙桌邊,十分熟練地爲她佈菜。
自那日被齊榮擄去,她受了重傷,也發了幾日高燒。
後來總算是轉好了,如今身子大抵上能利索起來,便也不顧小安子的勸說,執意要下牀伺候太子。
“殿下,您也累了一天了,喫點東西吧。”
風荷退開一處,姿態恭敬,禮數齊全。
崔鈺“嗯”了一聲坐下,在銅盆裏洗了手,擦了帕後纔拿起筷子,剛夾起一塊剔了刺的魚肉,窗外忽然就傳出了一聲貓叫。
崔鈺一眼望過去,訝異道:“府裏怎麼這麼多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