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讓衾意外。
他低頭認認真真地看着崔鈺,接着伸出長而潔白的指尖,將崔鈺的下巴托起,“當真?”
燕王的指腹生着薄薄的繭子,摩挲崔鈺下巴的嫩肉。
她說謊,不敢直視裴衾,只是道:“皇叔若是覺得不妥,那孤就將王府的禮物送去。”
裴衾沒有執着於賀禮給誰,而是輕啓薄脣,問道:“爲何自己藏起來?”
他的指尖使力,想將崔鈺的下巴尖託得高一些。
裴衾心思敏銳,觀察入微,只要崔鈺眼神露出一絲破綻,他就知道崔鈺在說謊。
崔鈺跟他較上勁一般,遲遲不肯擡頭。
“因爲……孤喜歡皇叔。”
裴衾指尖的力度頓松。
他縮回了手,沒有說話,風雪又鑽進了二人之間的空隙裏,肆虐着,吹拂着。
崔鈺不覺尷尬,因爲她本就是逢場作戲。
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想着,她掀起眼皮子覷了裴衾一眼,卻看見他失神了那麼一瞬。
撞見崔鈺的清凌凌的目光,裴衾頓時回了神,輕嗤,“你的手段不怎麼樣。”
崔鈺低頭:“皇叔教訓的是。”
“但是你的眼光很好。”
崔鈺:“……”
行軍的鐳鼓聲響起,裴衾該動身離開了。
他低頭看了崔鈺一眼,伸出手,將她的兜帽拉得很低,幾乎蓋住了她大半張臉,也遮蔽着風雪。
“好好休息,府醫就留在東宮。”裴衾拉着繮繩,上了馬,高坐馬背,一身鎧甲冷而重。
他要走了。
崔鈺扶住了帽檐,終於捨得擡起頭來,望着馬背上修勁有力的男子。
她張了張脣,好半晌才艱難吐字:“九叔,邊關天寒地凍,你好生保重。”
裴衾一笑,“那地方本王都鎮了許多年,還怕什麼天寒地凍。”
他揚鞭,姿態肆意灑脫,“九叔走了。”
崔鈺朝他作揖。
馬蹄聲漸漸遠去,伴着肆虐的風聲,鐳鼓敲擊重而沉,街邊的老百姓歡呼高喝,爲他們久仰的戰神王爺送行。
他是王朝尊貴的燕王,也是王朝的守護神。
崔鈺一路目送他遠去,雪片墜在眉上,被體溫化成了水,沿着眼角淌下。
“殿下,這裏風大,咱們回去吧。”風荷持着傘柄上前,穩穩罩住了崔鈺。
崔鈺目光收回,攏着大氅,“暗衛可有消息?”
“有。”
風荷向後示意,一個馬伕裝扮的人走上前來,腳步穩健,聲音放的極低,幾乎聽不見踩雪聲。
是個內功深厚的武人。
他朝着崔鈺拱手,輕聲道:“殿下,屬下已經查清楚了,那隨軍的糧草,有一半是稻杆。”
崔鈺微微一笑。
新皇果真是在行軍糧草上動了手,恐怕這真正的糧草,只能頂北營軍用上三月。
三月之後,糧草耗盡,北營軍就得苦苦堅持一場惡戰了。
“傳信給方照成,讓他盯緊興洛倉的糧,這幾月都好好囤着,但凡下頭有貪糧的官,一律重罰,不必留情。”
崔鈺微微眯眼,“有孤罩着,方大人只管動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