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舞會結束了。
宴請的賓客三三兩兩結伴,同行離去,蘇母強撐着笑臉送別貴族世家,洛加王子卡迦帶着一衆奴僕經過琉璃大門,回頭淺笑,文質彬彬:
“感謝蘇家給予我一次難忘的盛宴。”
卡迦雖是噙笑的姿態,眼裏的隱忍不悅卻是藏也藏不住,蘇母心中一慌,心知他們之間的祕密協定應該黃了,但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解釋:
“蘇簌近幾日和我鬧脾氣了,所以纔在宴會上……”
“這件事情不必與我解釋。”
卡迦退後一步,劃清界限,“我想,洛加王妃的人選與你們蘇家無關。”
蘇母的臉色一白。
卡迦此言,基本上是在宣告此前的協議無效。
那麼她的女兒,以及她的母家……
“卡迦王子,我想其中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只是藉口。”
卡迦冷漠地轉身離去,“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尊貴的洛加王室不會忍受任何人給予的羞辱。”
蘇簌拒絕他的邀請,就是在將洛加王室的榮耀置於腳底來回碾踩。
卡迦王子漸行漸遠,蘇母礙於臉面不能上去糾纏着卡迦請求他回心轉意,只能咬牙隱忍心中的怒氣。
待賓客盡數離席,她叫住了準備偷溜離去的蘇簌。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發出清響,蘇簌沉默地站在燈光下,垂着眼睫,眼底映出了繞到自己身前的高跟鞋。
高跟鞋的鞋頭十分尖,是最近阿茲特貴婦圈中流型的款式,女人光潔白皙的腳踝上還掛着一圈金片,隨着走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簌沉默地看着尖尖的鞋頭,感覺像是一把殺人的刀。
掌風突然呼來,她的臉上驀地重重地捱了一巴掌。
周圍收拾餐具的女傭還沒有盡數離開,仍在忙活收拾着,她們聽見了清脆的巴掌聲低下了頭顱,沒有擡頭去望對峙的母女。
蘇簌被突然蓋來的一巴掌打得險些跌倒在地,還沒緩過神來,另一巴掌又攜着風掌摑到頰側。
耳朵“嗡嗡”的疼,她幾乎得費一些力氣才能聽清楚面前這個女人的話。
“即使你使用了小手段惹怒了卡迦王子,也不能逃避婚姻。”
蘇簌捂着臉,強撐神智擡頭,不可置信地道:“可是卡迦已經不喜歡我了!”
“卡迦是不喜歡你。”
蘇母垂頭用帕子擦拭着自己腫痛的手掌,“可是格芬少爺喜歡你,他背後的家族也是一方強大的勢力。”
那個羸弱又喜歡誇耀自己的醜青年?!
蘇簌現在還記得格芬少爺被他的公爵爹拖出去的狼狽模樣。
“不——”
“原本卡迦就是一個好的選擇,可是你拒絕了。”蘇母將帕子丟到腳下,“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結果。”
今日動了大怒,蘇母生怕傷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便叫來了傭人扶她回房。
離去前,她拋下一句話:“你沒有說不的權利。”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僕人低頭收拾着殘羹,沒有人敢上前安慰這個沉默怔忪的小姐。
一位女傭偷偷將咬剩的盒子蛋糕放進了衣兜中小心藏起,準備等會兒享用這難忘的夜宵,做賊心虛的她轉身卻瞥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後。
她嚇得險些尖叫出聲,連聲音都帶着顫,“公公公、主?”
是洛加王室的公主,卡迦的妹妹,卡羅。
洛加公主沒有理會她,蘇簌卻聽到了女僕的聲音,她轉過頭,燈光下的雙頰高高腫起。
卡羅走了過去,長長的裙尾拖曳在地,“蘇小姐,你看起來很不好?”
蘇簌別過臉,並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的慘狀。
卡羅站定在她的身前,“我哥哥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不是嗎?”
蘇簌聞言,心底有一絲的動搖。
洛加王室的嫡長子,未來國王。
相比之格芬公爵家的少爺,他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她爲了柯遙放棄這個人,可是柯遙卻從未正視過自己的一腔真情。
蘇簌的眼神放空,低低呢喃:“是……是的。”
卡羅見目標妥協,向她靠近,用氣音說話,語氣裏帶着一絲蠱惑,“他在等你,蘇小姐,你願意來一趟嗎?”
——
平靜的日子並沒有多久。
洛加突然開戰,向阿茲特展開攻襲。
崔鈺接到消息時,柯遙已經按照指令準備前往邊境。
她站在會議大樓的玻璃窗前,遠遠地看着身着軍裝的男人踏上了戰艦。
熱氣流卷弄着樹梢的葉,樹冠被狂風拉拽得不成樣子,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在頭頂,成千上萬的戰艦在空中升起,遮天蔽日。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主任拿着水杯走到外邊去接水,忽然聽到玻璃窗前的人輕輕說了一句話,被風吹得些許破碎。
“最後一次了。”
主任:?
最後一次什麼?
最近的年輕人有什麼想不開的嗎?
他扶了扶眼鏡,看向玻璃窗前的人。
崔鈺轉過了身,迎上他的目光:“主任,我想申請成爲邊防駐軍的後勤人員。”
主任:???
現在那裏在打仗啊!!!
他咳了咳,“這個……呃,小崔啊,有時候人生一些事需要想開點……”
崔鈺遞給了他一張早就整齊書寫好的表格信息,“這是我的申請表。”
主任:……看來是早就想不開了,算了。
“申請表審覈需要幾天。”他扶了一把眼鏡,“確認提交?”
崔鈺:“確認。”
申請表一層層遞交上去。
崔鈺下班時被人攔住。
攔住她的人個子很高,崔鈺身前的光被結結實實地遮住,陰影籠罩着她。
她仰起腦袋,目光撞進了一雙冷漠的淺綠色眼眸。
蘇誠的臉看不清楚情緒。
他一手拿着申請表,薄薄的紙張定在崔鈺的眼前,好讓她看清楚上面的白底黑字,沉冷地問:“你自願提交的申請?”
崔鈺感受到了威壓,但還是冷靜地頷首。
蘇誠靜靜地盯着她一瞬。
崔鈺的神色自始至終都很平靜,似乎那日醉酒的她所展現的歡愉只是曇花一現。
薄薄的紙張被一把扔到了她的臉上。
蘇誠轉身離去。
“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