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府君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崔鈺了。
自從她答應和自己同修之後，司府君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他甚至懷疑崔鈺是不是中途反悔纔對他避而不見。
新任主神上位至今，幾年未見半點影子，神殿常年落雪，一直處於羣龍無首的狀態。
司府君去崔鈺的府邸逛了一圈，又去了香火殿遊走半晌，索然無味地離開神殿，繼續去往別處遊歷。
他在人世間走過幾遭，遇過失勢孤兒，遇過達官貴人，也遇過亡徒流浪漢，卻獨獨沒想到會遇到崔鈺。
北境正值落雪的時節，邊城已經掛上紅燈籠。
司府君踩進松蓬的雪中，一步步靠近陰暗小巷裏蜷縮成一團的黑貓。
她是風雪之中的一點黑，很顯眼，幾乎一眼可見。
雪粒子落在她濃黑的皮毛上，司府君站定在她面前，低頭可以瞧見她單薄的脊背。
黑貓小小的一團身子拱在一起方便取暖，深厚的積雪似乎可以壓垮她的脊背。
她就像一隻普通的貓，淪落到泥地裏，蜷縮在寒冷之中。
司府君看了她片刻，半晌蹲下身來，腰間一支小小的劑管撞擊着佩環，發出叮鈴一聲脆響。
這聲脆響將崔鈺從睡夢中驚醒。
她陡然睜開眼，一雙赤金色的豎瞳擡起，警戒地盯着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
司府君蹲身，支着下頜看她，好看的眼尾挑起，語氣裏透露出一絲興味盎然：“你好可憐。”
崔鈺冷眼看他，甩了甩頭，將自己身上沾染的雪粒子盡數抖落到他臉上。
司府君：“……”
他抹去臉上的雪水，挑眉看她：“你的神脈呢？”
崔鈺知道面前的神明心思詭譎，薄情寡義，絕不會出手幫她，便也懶得作理。
司府君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下巴，換來黑貓警告性的一瞥。
司府君又攤開了手，似乎有些無奈地道：“好吧，你不說，那換我猜。”
他笑吟吟地低頭，眉間的笑總是藏着一絲殘忍的惡劣，緊緊地盯着崔鈺的眼睛，“你不見後，新一任的主神也不見蹤影，莫不是跟這廝相關？”
崔鈺知道他在說聞人渡。
她撇過了頭。
“不聽可不行。”司府君長指一伸，將崔鈺的腦袋掰回來，“可巧，我去了你的殿宇逛了一遭，又去了香火殿，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崔鈺冷着眼看面前幸災樂禍的司府君。
司府君微微歪頭，明明是那麼殘忍惡劣的神明，偏偏長了一副溫和的長相，給別人造成一種他很善良的錯覺，孰不知他最喜歡的就是看人落入深淵。
尤其是曾經高貴的神明。
“你的殿宇被一場火燒得精光，南軻不見了，香火殿裏蘭氏的氣運被席家搶得所剩無幾。”
司府君說着，又瞧了一眼目露狠光的崔鈺，笑着繼續道：“你猜我路過人間還看到了什麼？”
崔鈺咬緊牙。
人間和她有牽絆的，只有胡瞳。
彷彿是知道崔鈺心中所想，司府君慢道：“蘭氏一族，已因貪污重罪下獄抄家。”
司府君笑吟吟地補充，“其中蘭氏的兩個孩子因年紀尚幼免去死罪，但活罪難免，被髮配到仇家府邸裏爲奴爲婢。”
胡瞳的孩子繼承着母親的神族血脈，半神的血統，竟然……爲奴爲婢？！
崔鈺暴怒而起：“你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