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沈施主文采無雙，既然來了，那就對幾個對子吧！”中間的老僧和顏悅色的笑道，直來直去，一點彎子都沒繞：“可否？”
“但憑大師吩咐，晚輩莫敢不從！”沈鳳書趕緊施禮。闖蕩江湖，禮多人不怪，禮數週全點，吃不了虧上不了當。
不遠處等待的那數百人，全都來了精神，一個個豎起了耳朵，等着聽這邊的動靜。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沒能過關被擋在門外的，此刻更想看到別人也如他們當時一樣出醜被拒。
特別是名動天下的名人，更是讓他們多了幾分期待，既期待沈鳳書能夠過關進去一觀法會，殺一殺和尚們的威風，又期待沈鳳書不能過關，和他們一樣被擋在門外望而興嘆。總之不管是哪個，他們都有熱鬧看了。
“規矩沈施主可知曉了？”中間的老僧繼續笑着問道：“對句須有佛性禪心，否則也只能委屈沈施主在此等候了。”
“晚輩瞭解！”沈鳳書趕緊回答道。
左邊老僧看着丰神俊朗的沈鳳書，忽的開口道：“小！”
“大！”沈鳳書毫不猶豫的開口作對。
小對大，無可厚非，也沒什麼別的含義，估計是人都會這麼對。
“小便！”右邊老僧含笑添了一個字。
“大解！”沈鳳書幾乎是緊隨其後，立刻給出了下聯。
哄！一羣在那邊等候的各色人等，聞言全都鬨堂大笑。
這是什麼對子？大師出對小便，那是大師的考驗，你直接對大解這麼粗俗的字眼，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哪怕對個大雅也行啊，這大解哪裏有什麼佛性禪心了，簡直就是俗不可耐。還說沈鳳書文采風流，風流到了什麼地方？好歹也來個風雅一點的對句啊！
“沈施主！”中間的老僧倒是一直保持着笑容，只是善意的提醒了沈鳳書一句：“對句須有佛性禪心。”
“是！”沈鳳書笑着應了一句，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彷彿那些人嘲笑的不是自己，開口解釋道：“問曰：‘所謂道，惡乎在？’曰：‘無所不在。’問曰：‘期而後可。’曰：‘在螻蟻。’曰：‘何其下邪？’曰：‘在稊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是故，晚輩覺得，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大解對小便，工整切題。”
道在屎溺，意思是比喻道之無所不在。即使是在最低賤的事物中都有“道”的存在。這段對話出自《莊子·外篇·知北遊》，只是沈鳳書把名字都隱去了而已。
一篇對話從沈鳳書口中文縐縐的說了出來，在場的高僧也好，還是想來觀禮法會的那些人也好，大多數人都能聽得懂。即便有少數人聽不懂的，也有朋友在旁邊低聲的解釋了一番，全都明白了沈鳳書說的是什麼意思。
“阿彌陀佛！”這次出聲的依舊還是中間的老僧，唸了一句佛號，才微微點頭道：“沈施主言之有理。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佛法無所不在，佛性自然也是無所不在。”
這顯然就是過關了的意思。旁邊的觀禮人羣中，忍不住有人不滿了，要是這樣，這種對子他們也能對出來啊，憑什麼沈鳳書只是簡單的對了兩個字就過關了呢？不過沒人敢大聲喧譁，即便不滿也只能小聲嘟囔或者心裏唸叨。
興許是聽到了那些人的嘀咕，左邊的老僧忽的開口道：“小便宜！”
“大解脫！”沈鳳書幾乎是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直接對了出來。
譁！這下就算是再怎麼不懂的人也聽出來不一般了。大解脫這三個字，絕對是符合佛性禪心的條件，尤爲難得的是，直接從大解這個大家都覺得粗俗的字眼上變化而來，更是顯得這一字的精妙。
“有／小便宜！”右邊老僧似乎也被沈鳳書這脫口而出的對句激發了好勝心，再次添了一個字。
“得／大解脫！”沈鳳書轉向右邊老僧，恭恭敬敬的說了四個字，同樣是完全沒有怎麼思考，就這麼不假思索的對了出來。
“好！”有人已經忍不住誇讚出聲了。四個字的對子，一個字一個字加上來，從小便大解這種粗俗不堪的事情，脫胎換骨成了有小便宜得大解脫這種充滿禪心的對句，這沈鳳書果然不愧是文采風流，名不虛傳啊！
三個負責把門的老僧也是微笑點頭，顯然對於沈鳳書這種靈活機變心思敏捷充滿好感。
不過，中間的老僧忽的開口笑問道：“沈施主，我們這上聯，可是用在廁屋的。有小便？宜！”
簡單的換了一個斷句，這對聯的意境立刻變得完全不一樣。
衆人倒是誰都沒想到大德高僧竟然會這樣斷句，而且直言不諱的說用在廁所的對子，頓時間全都驚呆了。
哈哈哈哈！沈鳳書這話一出，頓時間引得鬨堂大笑。大笑聲中，衆人卻也不得不佩服，一個字沒改，換了個讀音，換了個句讀，竟然還是對的工工整整，簡直絕了！
“妙！”出題的幾位高僧，此刻也都歎服。短短四個字的對句，一語雙關，既有俗世氣息，又有佛門解脫，果真是精妙無雙。
今日這一個小小對句，日後恐怕也會成爲一段佳話，三位老僧都會名列其中，饒是他們都已經是不爲名利所動的高僧，但想到日後佳話，也未免有些心中暗喜。
“沈施主大才！”中間老僧誇了一句，接着說道：“那就再對一句。”
“不敢！”沈鳳書趕緊謙虛一句：“請大師出對。”
“嗯！”老僧微微思索了一小會，開口道：“色難！”
“容易！”沈鳳書依舊還是毫不遲疑的開口就說道。
衆人眼巴巴的等着沈鳳書，既然他說容易，那接下來應該就是對句了吧？結果等了好一會，沈鳳書一句話沒說，衆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沈公子，容易你倒是對啊！”有人忍不住了，大喊出聲。
“對完了啊！”沈鳳書一臉的無辜，攤手說道。
對完了？什麼時候對完的？沈鳳書不就說了容易兩個字嗎？什麼時候對的？難道？
“原來如此！”衆人一琢磨，忽然反應了過來，又是一陣譁然。
色難！容易！
兩字對兩字，色對容，難對易，工整無比啊！更難得的是，沈鳳書幾乎就沒有思索的時間，脫口而出，不服不行啊！
“沈施主果然是才華出衆，這對句這一關，過了！”中間老僧也不多廢話，直接開口宣佈過關。
旁觀衆人中，頗有不服氣的，這麼簡單的對聯，他們只要多想想，也應該能對的出來。只不過絕不可能像沈鳳書這般不假思索而已。
有人想反對，但終究還是沒能鼓起勇氣。一來不敢得罪興福寺，二來的確是沒有沈鳳書的急才，人家就能把小便大解這麼粗俗的詞彙解釋成佛法無處不在，自己倒是能對出來大解，卻沒這個解釋的本事，羨慕不來。
“久聞沈施主畫技高超，這第二關，就請沈公子畫一幅畫吧！”中間老僧靜等了片刻，沒人說話，這才接着問道：“可否？”
“請大師出題！”沈鳳書當然無可無不可，別人的地盤，別人怎麼說怎麼算，自己只能接着。
“老衲等人出題，也有放水嫌疑。”老僧笑道，微微轉向等待衆人那邊：“不如，施主們推選兩三位施主，一起研究個題目？”
還有這等好事？那邊被攔在門外的衆人頓時間大喜。他們過不了關，沒辦法進去觀禮，心裏自然是不平衡的，眼看着沈鳳書這麼容易就過了第一關，不服氣或者嫉妒的不少。現在竟然讓他們自己出題來爲難沈鳳書，那還不出一個極難的題目把沈鳳書也攔在外面？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進不去，那也就沒那麼多羨慕嫉妒恨了。
頓時間有人自告奮勇，有人則是推舉旁人，亂糟糟的好一會，總算是在幾位老僧威嚴的目光下，推舉出三位中年人，一個看起來像農夫，一個看起來像是個練武之人，還有一個則是一個上香的女香客。
當然，大家都知道，別看外表如何，其實都是有一些修爲的修士，絕不是凡夫俗子。普通的香客也沒機會來到這裏，山口那裏就會被攔下。
三個人低聲的商量了一會，隨後那個笑眯眯的農夫就給出了一個題目。
題目很簡單，卻也很貼近現實，深山古寺。以這個爲題，作一幅畫。
一看這個題目，沈鳳書就笑了。這題目，分明是在拍興福寺的馬屁。腦子裏正好有個想法，直接畫出來就是。
當下沈鳳書也不客氣，直接擺好畫案，拿出紙筆，當場揮毫。
就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沈鳳書將一幅想象中的風景畫飛快的畫完，速度之快，讓遠處看着的衆人一陣驚訝。不過，大家雖然驚訝，卻沒有一個人上前，生怕沈鳳書要是一下子畫不好賴在他們頭上。
眼看着沈鳳書停筆端詳，三個出題人也忍不住好奇，飛快的上前觀看起來。
“這是深山古寺？”習武之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愣了。
“沒錯！”沈鳳書笑着回答道。
“寺在哪裏？”旁邊農夫也是一臉的不懂，緊跟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