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巍心裏明白，這餘姐是在故意吊着他，像他這樣生人在市場裏是自己攬不到活兒的，不然要他們這些掮頭做什麼。但是也不能讓剛來新瓜蛋子等得太久，如果一直在一個掮頭那兒得不到活兒幹，肯定就會投奔別家去了。
餘姐深諳此道，故意讓徐巍閒了大半天，到晚上時纔給他安排一個活兒幹。
李偉批發就在面前，徐巍小跑幾步就來到檔口門前，他哈着腰對着躺在藤椅上老闆說：“老闆，餘姐叫我過來幫忙搬東西。”
這個老闆徐巍觀察了很久，他穿着一身棕色呢子立領外套，頭髮打着厚厚的啫喱向後梳着，油光鋥亮，腳上的皮鞋一塵不染，和他的頭髮一樣發亮。白皙的皮膚在這個市場裏是少見的，鬢角下面的鬍子颳得乾乾淨淨，嘴脣上面的八字鬍也精心修剪過。他躺着的時候手指翹着，小拇指的指甲出奇的長。
老闆眯着眼睛瞧了徐巍一眼，徐巍本身就不壯實，即便經過誇娥的改造後看着仍舊瘦弱，他現在戴着面具臉上看不見一絲血色，一副面黃肌瘦的樣子。
老闆有些不耐煩說：“不是叫她找個得力點的嗎？”
徐巍立即拍着胸脯說：“老闆，您別看我瘦，多重的東西我能搬。”
老闆直起身子朝外面看了幾眼，街道上只有寥落的幾個人在走着，也見不到其他的擔夫，他皺起眉頭擺着手說：“唉，算了。你把裏面的東西都給我搬出去，待會裝到車子裏面。”
徐巍叉腰往裏面看過去，店裏面沒有關燈，中間擺着一排櫥櫃，上面的蔬菜都發黴了。
徐巍指着這些櫥櫃問：“都搬出去嗎？”
“全都搬出去。你還愣着幹什麼？我請你過來喝茶的？”
徐巍只好捲起袖子走到櫥櫃前，這些櫥櫃都是一體的不好拆卸，單個要百來斤，徐巍將櫥櫃移開一個縫，悶哼着把它擡了進來。徐巍沒有小拖車，要是推着櫥櫃一步一步挪動也會省力很多，但是他剛剛誇下海口，他便岔開雙腿咬緊牙關哼哧哼哧搬起櫥櫃往外移。
徐巍才搬出去一個，就累得滿頭大汗，雙腿顫顫巍巍。徐巍力氣般這點東西簡直是在大材小用，但是他現在可是一個餓了一天的年輕擔夫，若是還能健步如飛就有問題了。
老闆朝徐巍瞟了幾眼，就依然躺下去不管他了。
徐巍累了半天終於將店裏的櫥櫃搬空了，不久過來搬家的小卡車就過來了，徐巍又一件件把櫥櫃搬上去，司機實在看不下去了，就來幫手。徐巍上氣不接下氣，連謝謝都說不利索了。好歹是把東西都搬上車。
徐巍喘着氣問：“老闆，還有沒有什麼要搬的。”
徐巍見老闆要把整個店裏的東西要搬空，便多問了一句，興許老闆會順便讓他倉庫裏的雜物一起搬了。
老闆卻沒看倉庫一眼，他說：“好了，你的貨幹完了。”
老闆拿出錢包，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張五十遞給徐巍。徐巍沒有接，他皺着眉頭吞吞吐吐半天了才說道：“我……我看別的擔夫搬這麼多東西都是好幾百啊，你……你這也太少了。”
老闆用舌頭剃着牙齒，他叉着腰哼了一聲說：“那好，你把這些東西全都搬回去，我去找別人來做。”
“愛要不要。”
徐巍只能垂着頭萬般無奈地接過去。
這時司機大聲說：“李老闆，我可是和你談好了的，一車三百不還價！”
“給你，給你。”李老闆對司機倒沒有賴賬，他就是在欺負徐巍。
司機上車前對徐巍說：“下次你要先談好價錢再幹，要是他要反悔，你就給他搬回去。做人要硬氣！”
徐巍拿着錢又朝李偉批發的店裏看了幾眼，才垂頭喪氣走開。徐巍沒有走幾步就撞到了什麼人，他擡起頭髮現餘姐正擋在他面前。
餘姐笑眯眯地看着徐巍，“小夥子，活兒幹完了。”
徐巍想着是不是向她哭訴一番，卻聽餘姐話鋒一轉說：“之前忙有些事忘了告訴你了，想要我幫你介紹活兒幹可以，但是你要給我一點兒中介費，先交一百塊的押金，然後每幹一單都要給我十個點的抽頭。今天這單我就給你免了，先給我一百的押金。”
“還要給你交押金和抽頭？我今天搬這麼多東西才掙五十。”
徐巍急了，他瞪大眼睛真的差點哭出來。
餘姐依舊是笑眯眯的，那是喫人不吐骨頭的笑容，“呀，你要是不願意那行，這當這單是我可憐你送你的，你以後別找我了幫你攬活兒了。你本事你自己找活兒幹去，從我這兒得到活兒幹就得給我押金抽頭。這是規矩！”
也怪不得餘姐如此囂張，若是真的憑力氣喫飯，外面的工地有的是活兒幹。但是這個市場大，每天上貨下貨需要很多的人手，而且工資都是當場結算，如果接的活兒多，有時一天掙個千把塊錢不是問題。掮頭沒有別的本事，他們就是喫這碗信息不對稱的飯，只要和掮頭的關係好，就能分到更多的活兒，賺到跟多的錢。
徐巍就像很多初來乍到的人一樣，做出一副忍氣吞聲的樣子，他拿出口袋裏擠得皺巴巴的零錢，一張張地數着，好不容易纔湊足了一百塊錢，十分不捨地遞給了餘姐。
餘姐笑眯眯接了過去，她深諳交際的技術，打了一個巴掌還不忘給一顆糖，她抽出三張五塊的還給徐巍說：“小弟弟，我這個人就是心善哦。看你這個樣子也是可憐，這錢你拿着去喫頓飽飯。以後啊，姐姐有好活兒一定都先給你。”
徐巍臉上這才露出笑容。
餘姐伸着手指添了一口唾沫，笑眯眯地數着錢離開了。
等到她走遠了，徐巍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問拉姆：“我的演技怎麼樣？”
“您的演技天衣無縫。”
徐巍謙虛說：“當然，也多虧了你的提醒。不然有些細節我還真拿捏不準。”
經過今天一天，徐巍算是融入小廟塘市場了，當他再走在市場裏的時候，就不會有人警惕多瞧他幾眼。
餘姐忽然又折返回來，她高聲問着：“對了，小夥子，我忘了問你名字了。你怎麼稱呼啊。”
“您貴人多忘事，我給您說過了，我叫，陳山。”
“陳山？好名字，一聽就有力氣。”
徐巍笑着轉過頭，這時他竟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他眯起雙眼，莫佑和朱小明爲什麼也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