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們身邊，大概是聽到顧梔叫我的聲音，顧知州原本埋在雙手間的頭才朝着我看了過來。
才短短几個時辰，他整個像是突然老了一大截，滄桑無比，薄脣邊冒出了一圈鬍鬚，越發的讓他顯得老了很多歲，大概是一夜沒睡，他漆黑的眸子有些浮腫，看着我，他沒開口，只是越是一言不發，就越是顯得空氣格外寒冷。
昨天的事，即便我不在現場，我也能猜到，他一個人面對有多麼艱難，我原本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和他說，可是啊，這些話到了嘴邊，都無從出口了，最後只能看着他道，“爺爺......還好嗎？”
顧知州看着我，沒有開口，平靜得讓我有些心疼。
只是片刻，顧知寅跟了上來，顧梔看見他，不由開口道，“二哥......。”
他話未落，顧知州就突然猛的站了起來，朝着我衝了過來，臉上的憤怒沒有半點剋制，我愣愣看着他，直到他揚起的拳頭落在顧知寅身上，顧知寅發出喫疼的悶哼聲。
我纔回神，顧知寅被打，沒有過多的動作，便也擡手還了回去，一時間兄弟二人扭打在一起，彼此都下手極重。
兩人原本都有些手腳在身上，沒一會的功夫，兩人臉上都掛了彩。顧梔見兩人打在一起，驚得開口叫道，“大哥，二哥，你們別打了。”
兩人不爲所動，下手依舊很重。
諾大空曠的走廊裏，迴盪着的都是他們的悶哼聲和揮動拳頭的聲音。
顧梔看這情況，擔心兩人出事，拽着我道，“唐黎，你快叫他們別打了，這樣打下去，會打死人的，快阻止他們啊。”
我看着兩人都各自釋放自己的怒意和怨氣，心裏知道，無論我說什麼，兩人都不會停手的。
“幹什麼呢？”手術室門被打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站在門口呵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嗎？都什麼時候了還打架？病人還在裏面搶救呢！”
聽到醫生的聲音，兩人沒有再繼續動手了，顧梔見醫生出來，連忙跑到醫生面前詢問，“醫生，我爺爺怎麼樣了？”
醫生看了看沒有繼續打架的兩人，擰着眉頭看了我們一圈後道，“老人家的情況已經到極限了，我們都盡力了，你們家屬準備一下，都進來和老人好好說說話吧！”
說完，微微嘆了口氣。
我們都不傻，都知道這話裏的意思是什麼。
“不會的，不會的。”顧梔一時間眼淚就出來了，搖頭道，“爺爺前兩天還好好的呢，醫生說他還能陪着我們好久的，不會的。”
醫生看着她哭，微微嘆氣道，“好了，控制一下，一會好好和老人家說說話，別哭哭啼的。”
說完，便開了門，帶着我們進了急救室。
手術檯上，躺在上面的顧爺爺身上幾乎都插滿了管子，密密麻麻的管子多大幾乎都找不到人在那。
手術檯上的老爺子戴着氧氣罩微微點頭，他眼睛試着睜了幾次，但有些艱難，便只是微微睜開看了看又閉上了。
顧梔抿着脣，雖然不出聲，但眼淚一直啪嗒啪嗒的在掉，她走到老爺子身邊，握着他插滿針管的手，聲音哽咽道顫抖，“爺爺。”
老爺子微微點了點頭，有些艱難的將氧氣罩拿開了，看這情況，大家都緊張的看向醫生，醫生沒開口，只是對着大家微微搖頭。
老爺子睜開眼看了一圈我們，微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開口道，“唐黎你去那了？怎麼訂婚了還亂跑？”
原本是責備的話，此時他說出來，也只是簡單的詢問，我縱然眼淚再硬，此時也無法剋制，眼淚一時間滾落下來，看着他開口道，“爺爺，對不起，我昨天遇到一點急事，沒來得及和你們說就走了，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對不起。”
此時除了說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爺子看着我，微微扯了抹微弱的笑，道，“你這孩子啊，還是太年輕了，以後可不能這樣了，你和知州以後要好好的，我啊，就把他交給你了，有些遺憾，沒能親眼看着你們結婚，爲你們做主婚人，不過也沒事，以後你們只要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就好，可別隨便就找不見了，知州這孩子，從小就什麼事都埋在心裏，他不善於表達，以後你啊，答應爺爺，幫爺爺好好照顧他，體諒他一些，生氣了，打他罵他，都成，咱們啊，不要離開他，好不好？”
我點頭，終究還是沒能壓制住情緒，哭得哽咽了起來，聲音顫抖道，“好......，爺爺，我答應你，以後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他，永遠都不會。”
聽到我的回答，老爺子臉上艱難的扯了抹笑。
隨後看着顧梔道，“小梔，乖，不哭了。”
顧梔那裏能剋制住自己啊，眼淚啪嗒啪嗒的，咬着嘴邊生怕自己大哭起來的看着他道，“爺爺，你還答應了我很多事沒有完成呢，你不會食言的，對不對？”
看着顧梔，老爺子微微笑了笑，呼吸有些艱難的喘了口氣道，“傻孩子，爺爺啊年紀大了，活到現在也算是值了，答應你的事，我都記着呢，都交給你哥了，他啊會好好的替我完成的，別哭，爺爺活了這麼些年，把你們都帶大了，也該去見你奶奶和你們的爸爸了，我啊也想他們了。”
顧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來，就一個勁的搖頭。
長時間沒有戴氧氣罩，老爺子的呼吸越來越弱，醫生再次給他按上了氧氣罩，手術室裏只有剋制的哭泣聲和哽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