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妗一連好幾天都魂不守舍,楊清河知道她受了驚嚇,可她發現自己似乎不擅長安慰人。
當初在美國的時候,周祁皓大約十歲, 有一個學校裏組織的繪畫比賽, 他在班裏這方面也算出衆, 是美術老師親自挑的他,讓他去參加比賽,同時還有班裏一個老師的女兒。
周祁皓回來很興奮的告訴她這件事, 並且拍着胸脯說有自信拿第一名。
那個時候的楊清河已經在青年油畫的圈子裏小有名氣了, 她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也會擅長繪畫, 這種莫名的關聯和相像讓她不知所措的同時又好像有什麼被漸漸融化。
周祁皓在她眼裏是個很聰明的小孩, 所以她當時說:“我覺得你拿第一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周祁皓跳上來就抱住了她。
楊清河拍拍他的背。
在這個家裏,或許從沒有人在意過他的成績和榮耀。
第二天傍晚, 周祁皓回來的時候夕陽還剩一絲,他就踏着僅有的一點餘暉失魂落魄的走進了周家大院。
家裏沒有人,只有楊清河,她坐在院子裏的鞦韆上在看書, 鞦韆繩搖晃幾下忽然停了。
周祁皓站在她面前,說:“姐,我好像被騙了。”
事情的原委大約是這樣的:比賽前, 那位老師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問他比賽打算畫什麼。周祁皓還沒想好, 就很搖搖頭。老師把美術課本拿過來翻了翻, 執着一幅簡單的蠟筆畫,問他畫這個怎麼樣
這位老師鮮少這麼關心過他,他說當時很開心,就點了頭。
他覺得老師肯定是爲他好的。
當時那名老師的女兒也在邊上,她給自己女兒挑的是難度係數較高的小獅子卡通畫。
他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心裏仍相信老師,比賽下筆時猶豫再三,畫了那幅蠟筆畫。
可回來的時候越想越覺得奇怪。
楊清河聽完摸了摸他的頭,也許他還不夠聰明,或者太單純。
她不能責怪他,也不能去當着他的面數落老師,可也說不出什麼安撫人心的話。
隔了幾天,比賽結果出來,周祁皓回到家悶着什麼也不肯說。
楊清河陪着他看了幾個小時的貓和老鼠,吃了三罐薯片。
純情小男孩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說:“今天公佈獲獎名單,唸到了她女兒的名字,她就站在我旁邊,故意假惺惺的說怎麼周祁皓的,這不可能啊。這當然不可能,那畫那麼簡單,沒有水準,怎麼可能得獎。”
楊清河:“看來美國的教育也就這樣了。就當買個教訓怎麼樣”
周祁皓抱着腦袋氣呼呼的,過好一會埋怨道:“姐,你會不會安慰人”
楊清河:“不會。”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試圖緩解一個人壓抑的心情。
過去,她從來都是躲着藏着,沒有人讓她去理解,也沒有人理解過她。
......
蘇妗戰戰兢兢的模樣確實讓人心疼,可楊清河感覺自己就像電影的那隻手,伸出去,猶豫着觸碰,又縮了回來。
一到晚上蘇妗就會陽臺的門簾拉得緊密不透風,一條縫隙都不能有,睡覺也貼着牆壁,整個頭埋在被窩裏。
這日,楊清河洗漱完躺在牀上敷面膜,蘇妗也早早的上了牀,躲在被窩裏一抖一抖的。
楊清河覺得她的恐懼過了頭,甚至有點病態。
她盯着天花板,輕聲說道:“蘇妗,要不明天我們去看看醫生吧”
蘇妗還在那一抖一抖,沒回她話。
楊清河側過目光,“蘇妗”
“啊什麼”蘇妗突然從被窩裏探出腦袋,頭髮都是亂的。
楊清河:“......明天去看看醫生好嗎”
“爲什麼看醫生,你生病了嗎”她眨着眼。
“你得看醫生,你太緊張了,太害怕了。”
“我......”蘇妗遲疑了,就在這時,她被窩一亮,屏幕的光折射到她臉上,蘇妗趕緊拿出手機看。
楊清河捕捉到蘇妗眼睛的亮光,像是少女的羞怯和不安。
楊清河敷面膜不敢笑,可聲音裏滿是笑意,問道:“原來你這幾天玩手機玩那麼晚是戀愛了啊。”
她原以爲蘇妗是失眠,靠着手機解悶。
一聽戀愛二字蘇妗的臉立刻紅成番茄,“我沒有,沒有...戀愛......”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楊清河:“合着這段時間失魂落魄心不在焉是因爲手機那頭的小哥哥啊,我還以爲你......”
“不是這樣的......我......”
她確實害怕來着,但眼前有個比跟蹤狂更讓人燙手的山芋。
楊清河撕了面膜,盤腿坐着,“他你們班的”
見楊清河饒有興致,蘇妗心一豁,也從牀上坐了起來,裹上小被子,糯糯道:“我們班班長。”
“帥嗎”
“嗯”
楊清河:“什麼時候開始的”
蘇妗慌忙擺手,“沒呢,就是聊聊天。”
楊清河手託着下巴,“和我說說唄。”
“你願意聽”
“嗯。”
蘇妗咬咬脣,“其實過去一年都沒什麼聯繫的,就很普通的同學,不過他真的好優秀,是我們專業的第一名,去年還拿了好多獎,可人好像話不多,總是冷冷的。”
“那你喜歡他什麼啊”
蘇妗渾身都燙了起來。從暗戀開始她沒任何一個人說過關於他的事情,喜歡二字她也只在心裏默讀,沒有人這樣直白的說出來過。
蘇妗回想了下,紅着臉笑了,“那次上課,老師在上頭講的龍飛鳳舞,可突然卡住了,老師自己怎麼都想不通,他就坐在我前排,突然說,黑板靠左第五行的公式錯了。聲音冷冷的淡淡的,特別好聽。”
“那怎麼現在突然聊上了”楊清河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
蘇妗:“那天...是他送我回宿舍的,之後就通過班級羣找到我,問我怎麼樣,好不好。”
“這就有戲啊,他對你有意思。”
“啊是嗎可他話很少,我一直在很努力的找話題。”
“悶騷唄。”楊清河嘟囔道:“就跟某人一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