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蘇安安終於恢復了些元氣,可以除蠱時,已經是五月份。
父親曾說過,表嫂體內是子蠱,若是父親死了,表嫂也會死。
其實不然,只是當時誆騙表哥罷了,表嫂體內是子母蠱同體,且因着春至,兩蠱活躍,一次不可能取盡,第一次只取了子蠱出來。
本是三個月後再取母蠱,奈何表嫂身體太差,硬生生拖延了半年,才符合取蠱。
可誰知再取蠱時,母蠱又長大了,且分泌了子卵,不得已,又得配藥壓制,先取尚未成型的子蠱。
反反覆覆,拖拖拉拉,直到一年前,才徹底將母蠱取出,表嫂得了自由。
箇中心酸,真的是不爲外人道來。
取蠱一次,梁明玉痛的嗷嗷叫,可表嫂反覆取蠱,都未曾吭過聲。
那時,她才知道,爲什麼表哥會喜歡錶嫂。
因爲堅強。
明明和她同樣是溫室裏的花,卻在離開溫室後,以最快的速度迎接風雨,茁壯成長。
不僅沒恐懼以後的生活,反而愈發努力了起來,利用閒暇時間跟她學醫,跟周清派來的女護衛學武。
強身健體,豐富自己,幾乎不讓自己有空下來的時候。
梁明玉受到了鼓舞,從此拋棄了那嬌滴滴的脾氣,可以沾陽春水,也可以縱馬射獵。
肖嬸聽完,眼眶仍是紅紅的,拉着蘇安安的手道:“好孩子,這些年,真是苦着你了。”
蘇安安莞爾道:“不苦,真的。”
和他去戰場上廝殺相比,自己這算什麼苦呢。
肖嬸擦了擦眼眶,忽然注意到一個問題,“這四年,你沒和周清在一起?”
梁明玉插嘴,“哎呀,師姑,這四年表嫂日日與我相處,怎的會和周清在一起啊。”
而且表嫂需得在遙香谷靜養,周清戰事繁忙,還有城內一堆破事,哪裏有時間待在遙香谷。
經常三四個月都不見一次人。
就是來了,梁明玉都特別長心,一定會暗搓搓的保護着表嫂,生怕周清獸性大發。
不過還好,周清似乎對錶嫂一直很寬容,每次來感覺就像朋友一樣嘮嘮,並未不尊重過表嫂。
肖師姑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之前有次問起了承兒你的事兒,他話裏的意思,似乎在說你和周清在一起了。”
蘇安安凝眉:“什麼?”
他爲什麼會這樣以爲?
梁明玉驚訝,“怎麼會,表哥都不打聽的嗎,就這樣誤會表嫂?”
她倏地又想起剛剛表哥的反常,明明她特意提到了表嫂回來,而表哥卻沒有喜悅,反而感覺格外悲傷。
趕忙問:“你們重逢時,難道什麼都沒跟表哥說嗎?”
蘇安安道:“我遇見他時,他和文安遊園,我以爲,以爲他們在一起了,所以……”
肖嬸急的一拍手,“哎呦,錯了,錯了,承兒跟文安什麼都沒有。”
她急忙說了最近文安的死纏爛打,承兒可是一次沒給過正臉,雖然肖嬸也不知道爲何承兒會和文安一起去遊園,但是她敢保證,兩人絕對不可能有什麼!
蘇安安都愣住了,“可,外面不是傳言他們……”
總是市井小民書館茶肆的最愛,稍加潤色,那都說的跟親眼目睹似的,哪裏能相信。
“你啊你啊,一直那麼聰明,何故就相信了那謠言?”
蘇安安抿脣,“我以爲,他多少是恨我的。”
所以纔會在聽到流言時,下意識選擇了相信。
肖嬸聽完都要被氣笑了,“你這傻孩子,爲什麼認爲他會恨你?你難道不知道,他多愛你?”
“你知不知道,當年你走後,承兒是怎麼過來的?”
說起四年前,肖嬸仍是覺得心疼,“當天你走後那孩子一個人躲了很久,回來時,消瘦了一圈,後面雖然開始正常上朝,看着跟沒事兒人一樣,但是嬸兒知道,那孩子只是不想讓我們擔心,把情緒隱藏了。”
肖嬸一把年紀了,又是過來人,焉能看不出承兒眸子裏壓抑的悲傷。
多少無人的深夜,他獨坐到天明,背影彷彿都被凍僵了,多少空白的時間,他對着你給他未繡完的那條腰帶發呆。
又在多少寂寥的日子,他想你想的發瘋,爲你雕刻了數百個玉蝴蝶。
說起玉蝴蝶,肖嬸兒的眼眶又紅了,“雕刻時,他的手受了很多傷,即便是血涌出來,他仍然不停,總說自己雕刻的不夠好,沒有你原來那塊好。”
肖嬸不知道他爲什麼執着於玉蝴蝶,只知道,當時他魔怔了一般,固執的去雕刻。
肖嬸對比過她原來的那一塊,真的覺得很好了,很逼真了,就不停的勸他,沈君承終於停了。
握着那枚栩栩如生的玉蝴蝶,又頹然道:“再逼真,也是新的,她不喜歡新的……”
蘇安安的心忽然一顫,想起臨別那個夜晚,他問她是不是終究還是喜歡以前那枚?
難道,他認爲自己喜歡舊的玉佩,就會喜歡舊的人嗎?
她想笑,可是眼眶實在酸的厲害,怎麼會有,那麼傻的人呢?
梁明玉聽得眼眶都紅了,真的無法想象表哥日日夜夜怎麼熬的,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既然表哥這麼愛表嫂,爲什麼這四年,都沒去找過表嫂啊?”
不找就算了,還誤會了表嫂和周清,這是怎麼回事?
“他去找過的。”
一道嘆息的聲音打斷了肖嬸,衆人回頭,就見肖衡走了過來。
蘇安安擦了下眼眶,喊了一聲“肖大哥。”
肖嬸兒性子急,趕緊問:“衡兒,此話怎講?承兒去找過安安?”
蘇安安也緊張的看着他,沈君承去找過她?爲什麼她不知道?
肖衡擺擺手,示意都坐下,聽他慢慢說。
“那應該是兩年前吧,冬天,我記得沈兄不顧一切去找了你的。”
周清卑鄙,總是在交鋒時有意無意提起安安,在他身邊多好多幸福,擾亂他的心神。
沈兄不願意相信,一定要去見弟妹一次。
但是當時戰況緊張,很多心腹勸他,認爲是周清的激將法,又可能是周清故意的佈下的圈套,單等着他往裏面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