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敖纓安陵王 >第64 章 二哥,二哥……
    敖纓沒想到有一天,她竟會對敖翌如此熟悉。

    熟悉到能分辨出他的腳步聲。即使他放輕氣息,她也能感覺到他就在自己身邊。

    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日復一日鐫刻進她的腦海一般。不知不覺就已經這麼清晰。

    頭上的紅帕一輕,就被人挑開了來。

    敖纓仰頭去看,燈火下的青年面容深邃,逆着光線,輪廓如刀削一般。

    是敖翌。

    她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唯有一雙眼看着他。她不想那麼沒骨氣地哭,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是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敖纓腦海裏什麼都沒想,就只生出一個念頭——她還不想死。

    她不想看到魏景辰,她不想重蹈覆轍,她不想連至親的人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人就是這樣,一旦想起自己留念的東西,就會本能地對死亡生出敬畏。

    上一世敖纓心中牽掛的唯有威遠侯一人爾。而這一世,她牽掛的人還有二哥,還有繼母,還有扶渠。甚至還有,二哥送給她的狼犬。

    她不想連累至親,更加不想離開他們。

    敖翌手指拭掉了她眼角的淚,低道:“別哭。”

    他總算把她找到了,總算趕在一切都還沒發生之前。

    敖翌身上的氣息,似八百里路上的一縷煙沙,似夕陽落下前的一抹餘溫,處處卷着一股風塵。

    而他身後,敖纓看見還有一個茹兒。

    幾日不見,茹兒幾乎快瘦得脫了形。敖纓當然想不到,這些天她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敖翌不曾將她當人看,只將她當做一件物品,趕路的時候隨手往馬背上一丟,就能顛着她打馬狂奔一天。

    他對茹兒冷酷又絕情。

    但是今天晚上,他卻帶着茹兒一同潛進了這宅子裏。

    茹兒同是被綁着雙手,封了嘴,顫顫巍巍,連走路都走不好。方纔進來時,她親眼看見敖翌嫺熟的殺人手法,嚇得連呼吸都不利索。

    眼下還有一具嬤嬤的屍體正躺在門後邊,尚有餘溫。

    和這樣的魔鬼待在一起,太可怕了。

    茹兒趁着敖翌無暇顧及她的空當,她便試着想打開房門逃出去。只要她出去大叫一聲,立馬就能把外邊的侍衛引進來。

    可是她纔將將手把上門扉,敖翌隨手抽下敖纓鬢髮間的一支金簪,轉手就朝她射來。

    那金簪穩穩當當地插在門扉上,恰恰處於她的指縫間。

    茹兒受到了驚嚇,連忙往後退。結果一不小心,又被地上的屍體給絆倒,跌坐在地上。

    敖翌給敖纓解了綁着她的繩子,那繩子在她白嫩的手腕上磨出一道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淤痕,刺痛了敖翌的眼。

    絕不是一次兩次才磨成這樣的。

    但敖纓自己全然顧不上,她不覺得疼,有敖翌在,她絲毫不覺得疼。

    敖纓取了塞嘴的東西,起身就撲進敖翌懷裏,喃喃念道:“二哥,二哥……”

    沒時間了,兩人來不及敘舊。

    敖纓瞬時明白敖翌帶茹兒來的目的,於是從他懷裏抽身出來,轉頭就顫顫巍巍地朝茹兒走過去。

    敖纓臉上一邊流淚一邊把輕飄飄的茹兒拎起來,徑直扒掉她身上又髒又亂的已經辨認不出最初華麗的衣裙。然後把自己身上的嫁衣脫下來,不管茹兒願不願意,就給她套上。

    想來,她應該是願意的。

    她不是做夢都想進宮麼。

    今夜總得有一個人進那轎攆,被擡進宮去。

    在做這一切時,敖纓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在褪下那身火紅嫁衣時,絲毫不避諱敖翌在場。

    那是她二哥,又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敖纓根本沒想過要回避他。

    後來茹兒就代替敖纓,被綁在那椅子上。那方紅帕子蓋下來,便分不清誰是誰。

    做好這一切後,敖纓同敖翌還來不及抽身而退,便有侍衛從外面進來,壓着聲音對原本的嬤嬤說道:“轎攆來了,快把她送上轎攆去。”

    這房間裏十分簡單,無甚可躲藏的。

    敖纓穿着一身雪白裏衣四下看了一眼,又望向敖翌。他們該躲到哪兒去?

    敖翌看了敖纓一眼,當即傾身過來,一手攬了敖纓入懷。他身軀平躺在地上,手臂護着敖纓的身子,一手拉開牀邊的腳踏,兩人順勢往那牀底下一滾。

    隨後再把腳踏迴歸正位,正好擋住了牀底下的光景。

    敖纓趴在他的身上,他身體結實又溫暖,夾雜着奔波的風沙的氣息,鑽進敖纓的鼻子裏。

    敖纓伸手攀着他的肩,側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一聲沒出,但敖翌卻能感覺到胸膛上的溼意正在漫開。

    她哭了。

    無論之前怎麼狼狽怎麼灰暗的時候她都沒哭。就是在看見敖翌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哭了。

    巨大的安定感籠罩着她,她什麼都不怕了。

    那單單一層裏衣下的肌膚分外柔軟,帶着一股清香。

    敖翌沒怎麼猶豫,有力的手掌便握在了敖纓的腰上,緊緊擁着她。下巴微微蹭過她額頭,脣便落在她散了滿肩的頭髮上。

    外面的侍衛連道了幾聲,都不見有人出來答應,於是便自主地上前來推門進去。

    那推開的房門恰到好處地把嬤嬤的屍體給掩住了,侍衛一時沒有發現,只見房間裏嬤嬤一個不在,但即將送進宮的女子卻還綁在椅子上。

    茹兒扭着那點微薄的力氣掙扎,只可惜她說不出話,也掙不開繩子。侍衛全然把她當做敖纓,根本不會給她任何機會說話。

    未免外面的轎攆久等,嬤嬤又不在,只好由幾個侍衛把茹兒連人帶椅地擡出去。

    最後一個出去侍衛離開時,還順手拂滅了屋子裏的燈。一下子屋中陷入一片黑暗,緊接着是關門的聲音。

    牀下的空間有限,能聽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敖纓稍從敖翌胸膛上一擡頭,額頭便從敖翌的嘴脣上擦過。她正要從敖翌身上下來,被他按住腰肢,“別亂動。”

    敖纓就真的不亂動了,又緩緩地伏了下去,聲音裏帶着哭過之後的澀然,道:“二哥,我怕壓着你。”

    黑暗中,敖翌扣着她的身子,貼着敖纓的耳朵說話時黏着低沉的磁性:“你別亂動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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