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被水浪衝上來,擱淺在不知是哪處的岸灘上。
一直有人緊緊拽着她的手,待靠岸以後,他才從水裏出來,江水自他身上嘩嘩淌下。他彎下身把姜氏抱起,朝乾燥的岸邊一步步穩實地走去。
可不就是樓千吟。他衣發溼透,一張清冷的臉上掛着水珠,姜氏靠在他懷裏,昏睡不醒。
好在,最後一刻,他終於還是抓住了她。
這岸上鋪着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樓千吟在水浪衝不上來的地方把姜氏放下,拍拍她的臉,見她不醒,又手指放在她頸邊探了探她的脈搏,隨即將她放平,手掌按壓她的胸口排出喉內積水。
姜氏蹙着眉頭,吐出幾口水,後才慢慢甦醒了過來。
她張眼最先望見頭頂的蒼穹,有星子點綴,和一抹淺淺淡淡的月色。
隨後她就被樓千吟拉了起來。姜氏坐起身,緩緩偏頭朝身側看來,看清了樓千吟的模樣。
樓千吟擰着眉問她:“怎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姜氏顫着眼簾愣愣地看着他,不答。
他又寒聲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行船處江闊水深,你竟也敢往下跳?就不怕淹死你?”
他渾身溼淋淋的,脾氣又暴躁。
可是那時她聽起來真的好安心啊。
樓千吟道:“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省心?好好待在船上,不管船走多遠,我也能追上你,你跳什麼跳?把自己跳沒了怎麼辦?姜寐你說話!”
姜氏就看着他只是笑。笑得眼眶酸熱。
樓千吟也不知是惱還是其他,沉着眉眼低低道:“我在訓你話,你竟還好意思笑。”
一陣夜風吹來,溼透的姜氏戰慄起來,她瑟縮着肩膀,努力想平息自身的顫抖,卻不想顫得越來越厲害,用輕細而溼潤的聲音,夾雜着濃濃鼻音,喃喃道:“侯爺,好冷……”
樓千吟頓了頓,沒有辦法再對她發火。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可能就是失心瘋了吧,總之就是這樣做了。
那一刻,風停了,時間彷彿也靜止了。
姜氏瞠大了雙眼,雙手就將在他身側半空中,不敢多動,唯有呼吸顫得不成樣子。
樓千吟將她毫無間隙地鉗在自己懷中,在她耳邊語氣深重地道:“這種時候,相互依偎取暖是最直接有效的。我抱你,不是因爲其他,不要胡思亂想知道嗎。”
姜氏眼裏瞬間浮動着一層水光,應聲道:“嗯,我知道,只是爲了取暖……”
她緩緩埋頭在他懷中,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得到他身上溼潤的體溫傳來。
她雙手慢慢垂下放在樓千吟腰間,緊緊攥着他腰間的衣裳。
身子哆哆嗦嗦,許久都平息不了。
樓千吟將她更擁緊兩分,道:“還冷嗎?”
姜氏哽喉應道:“不冷。”
他的胸膛上暈染開一片溫熱之意,樓千吟頓了頓。
樓千吟手扶着她的後腦,若有若無地蹭了蹭她的鬢髮,良久終於是放軟了語氣,道:“哭什麼,眼下不是已經撿回了你一條小命。有我在這裏,還怕什麼?”
她呼吸裏都是顫音,道:“不怕,我不怕。”
這是姜氏嫁給他以來,第一次哭。
在山賊窩裏的時候,那般艱難她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可眼下,靠在他懷裏的時候,被他這般擁着,她終是沒能忍住。
樓千吟被她的眼淚灼得莫名難受,低低命令道:“不許再哭。”
姜氏身子顫顫,樓千吟下意識地收了收手臂將她更加捂緊嵌在懷。聽她啞聲道:“謝謝侯爺找到我。”
樓千吟道:“你是我樓家的人,我還能允許你在外飄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