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真的進城了,他很可能會死的。
可他的決心是,既然找到她了,那就絕不會舍她一人在城裏。
敖纓氣急敗壞,又聲音嘶啞破碎,厲聲道:“蘇恆!你再往前一步,我做鬼都不會原諒你!”
他終於勒馬停下了腳步,仰頭望來。
敖纓眼眶通紅,急劇喘息着,忽啞聲對東陽侯道:“你先前問我,爲什麼這麼恨你,問我是不是也和你有過一樣重獲新生的經歷。現在我告訴你,是。”
他捏着她脖子的手有些僵滯。
敖纓顫了顫眼簾,看見下面蘇恆又繼續策馬往前。
她又道:“我重生前,是你毀了我,你讓我們家替你守天下,你讓我父親不得善終,你將他骸骨掘出,你讓我替你守第一道城門,將我父親骸骨鎮於我身後第二道城門下,爲了守我父親全屍,我便得爲你鞠躬盡瘁。”
東陽侯的手有一絲不可察覺的顫抖。
敖纓定定望着蘇恆,眼角淚痕陡然砸落在東陽侯手背上,她道:“現在知道我爲什麼恨你了嗎?”
東陽侯有些失神:“我,對你做過那樣的事?”
敖纓道:“你是魏景辰,我怎麼會對你抱有期望。要是可以選擇,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在這世上,或者我永遠不要留在這世上。你我永不相交。”
她再看蘇恆一眼,帶着戀戀不捨。
雖然很想與他重聚,但她絕不可能讓他孤身一人進城裏來的。
她不可能真的成爲可以要挾他的籌碼。
東陽侯爲了對付他,甚至都不用等他進城以後,城樓上的東陽兵已經備好了弓箭,只等他進入射程範圍以內!
他可以爲了她以身犯險,可她不想要他犯險。
遂,敖纓嘴上說着這些,手裏卻暗暗蓄着力,話語一罷,她趁着東陽侯還未回神之際,突然手肘猛力往他胸膛上一頂。
敖纓當即抓住這一空當,整個人翻地從城樓躍下!
東陽侯瞳孔一擴,當即撲上前去抓她。
他動作快極了,然而卻只抓到她的一抹裙角。
她裙角翻飛,面朝東陽侯之際,嘴角掛着挑釁的笑容,襯得那張笑臉妖冶極了,彷彿在說:如何,你看,最後你什麼都得不到。
可她萬沒想到,東陽侯在抓她抓了個空以後,一瞬間毫不猶豫地也跟着躍下城樓!
他極力朝她靠攏,極力朝她伸手。
城樓下蘇恆縱馬狂奔。城樓上亦是飛箭如雨。
那二三十丈餘高的城樓,下面是石面鋪就的道路,實實摔下去豈能有活路的。
從躍下到觸地,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蘇恆終究是沒能趕上。
他渾身張狂,眼看着還有一小段距離,馬奔跑到極致,他雙足往馬背上狠狠一蹬,馬匹前腿一曲摔倒在地,他則藉着猛力朝敖纓接去。
只差一點點。
就在敖纓觸地那前一瞬,東陽侯終於一把抓住了她,往懷裏一帶,身體猛地一翻,幾乎一眨眼,他後背觸地,摔得結實。
身軀在地面上猛地彈震了一下,像震碎了他的五臟六腑一般,鮮血瞬時從七竅涌出。
敖纓雖有他墊底,可渾身震盪,大腦意識一片空白。
東陽侯一手護着敖纓的身體,一手抱着她的頭,瞠着眼,張了張口,口裏鮮血直涌,在她耳邊最後再低低道了一句:“那,就如你所願吧。”
敖纓緩緩擡起頭,就看見他一張七竅流血的臉,有些怔怔的。
她張了張口,卻叫不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