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他尚且還能及時根據自己的病情做出調整,而如今即便他了解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他也無能爲力。
他多動幾下,便覺蠱蟲鑽心,在對自己用醫就藥方面,他沒法再親力親爲,只能由別人來。
他所能延緩症狀的最好方式,便是少動用這副身體。
姜寐一直守着他,不敢睡。
樓千吟摟着她,忽道:“我突然感到有些後悔。”
姜寐輕聲應他:“侯爺後悔什麼?”
他道:“你我同在潯陽,我卻沒能早些年遇見你。”
姜寐聞言,溫潤的眼裏頃刻淚意洶涌。
她道:“緣分一事,不可強求,它該來的時候纔會來。否則便是提早來了,時間不對的話,也是會錯過的。”
話說出口以後,她驀地又覺得這樣的說辭很不對,就好像預兆着什麼似的。
她不想與他錯過,從前不想,現在更加不想。
她連忙又補充道:“所以我們遇見的時間剛剛好,纔會有以後。”
樓千吟道:“我還有些後悔。”
姜寐靜靜地聽着。
他緩緩又道:“那天晚上不該應你,與你圓房。”
姜寐心口一緊,就好像也是有小蟲子往她心裏鑽似的,鑽出發麻的疼痛,流淌在血液裏,盪滌在四肢百骸。
她明明知道是爲何,口裏卻還是喃喃道:“爲什麼?”
樓千吟道:“若是最後我毀諾了,你還可以清清白白地嫁給別人。”
姜寐身子顫抖,用力抱緊了他,埋頭在他頸窩裏,他衣襟一片溫熱的濡溼。
她固執道:“我不要嫁給別人。”
樓千吟扶着她的頭壓在胸膛上,望着營帳帳頂,深吸了一口氣。
姜寐道:“在我心裏,我已經與你是夫妻了,我從未後悔過。所以侯爺若是毀諾了也沒有關係,我知道那不是出自於你的本心。”
樓千吟瞠了瞠眼。
她溫柔道:“我沒有什麼本事,但我可以陪着你,你去哪裏我都陪着你的。”
樓千吟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姜寐輕聲道:“以前我只知道侯爺厲害,是潯陽城裏數一數二的人物;每一個厲害的人物背後一定付出了許多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辛。
“可我卻不知,原來打從侯爺出生開始,光活下來就已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千古是侯爺照顧大的,樓家的家業也是侯爺一人撐起來的,一定很不容易。”
她能理解甚至是縱容他性子裏的一切冷清孤寡。
她道:“以前我沒有辦法參與到侯爺的生活裏,可以後,侯爺身邊就不再是無人陪了,不管在哪裏,人間也好,黃泉也罷。”
樓千吟閉了閉眼,眼角紅潤。
他扯了扯嘴角,一抹笑意變得很脆弱,彷彿一擊即碎,道:“聽起來是很美好。”
他也很想有人陪,不管去哪裏,身邊都帶着她。
頓了頓,他神色清肅,又道:“可我更想和你一起留在人間。”
姜寐吸了吸鼻子,帶着濃濃鼻音道:“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侯爺萬不能放棄。那位老者只是一時沒答應相救,我相信他後來肯定會答應的。”
樓千吟親了親她發間,道:“我不放棄。”
後半夜的時候,他虛弱地陷入了昏沉睡夢中。
姜寐卻一直無眠,等他輕淺的呼吸平穩下來,她方纔輕輕起身,依戀地看了他許久,微微俯下頭去,在他脣上親了一下,便輕手輕腳地下牀去。
她出了營帳,壓着聲音問外面的親兵,道:“那些宗族長老現在何處?”
隨後親兵就帶她去往關押他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