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心思玲瓏,腦子轉的快,處事手段比起老狐狸們尚算青澀,比一般人,卻已相當拿得出手了。
所以,一年一度頭等重要的謝家秋宴,老爺子纔敢交給他。
他本人對自己也頗爲自信。
可今天遇到的事,讓他整個人都懵了,他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極大傷害。
他看到了什麼!
明明是沙三,怎麼變成了太子了!
他瞪大眼睛,木木怔怔的把眼前人從頭看到腳。入鬢長劍眉,凌厲丹鳳眼,修長筆挺,似蘊了無邊力量的少年身軀,從內而外散發着強霸氣勢……就是那個打過數回交道,小小年紀就能讓他尊敬心服的沙三啊!怎麼成太子了!
可平昌兩位郡王都是皇子,不可能認錯人。皇慈寺裏守寺老太監,更不可能認錯人。
所以……他真是太子?
沙三……就是太子?
聯想到以前自家態度……自己倒還好,叔祖卻與太子對槓過!還罵過他!
謝聞眼前一黑。
是了,沙三一出現,他們全家就都覺得其氣質不凡,將來必成大器。可不是,人是太子,眼明心慧卓而不凡,隱藏身份入世,也是一尊潛龍,怎麼可能不成大器!
可是這事……崔俁知道麼?他二人一直在一處,感情可比他們好多了!
謝聞一直呆愣愣的看着楊暄,好在大家都很震撼驚訝,他這點表現也不出格。一直看了很久,他突然發現,楊暄耳側有一點點黃。
類似暗色皮膚的黃。
不期然的,之前崔俁與昌郡王做遊戲的畫面浮現在眼前,謝聞眼神更加呆滯。
當時那個站出來與崔俁組隊的,皮膚暗黃,眼角下垂眼睛略小的少年……他總覺得感覺熟悉,看臉卻不認識,現在細細琢磨思量,可不就是太子!
太子剛剛易容了,就在現場!
可真是膽大,尊爲太子,竟也敢衆目睽睽之下玩脫衣服遊戲!
還是……太信任崔俁?
往日一幕幕迅速在眼前浮現飛逝,其實太子幫了他很多,於世家,於官場,於長安四野,他很佩服太子,現在,這份佩服今日又加上一種特殊景仰,他很激動,恨不得立刻回家昭告四方,他與太子相交爲友啊!
可又因爲走的近,太過熟悉,他心裏有那麼一點點被瞞着的不甘,心說如果崔俁知道,太子卻不知道崔俁知道……就好了。感覺大仇已報呢!
心思漸漸轉回來,謝聞冷靜下來,開始思索眼前畫面。很明顯,這昌郡王是有備而來,不知道憋着什麼壞呢,可不能掉於輕心!他得時刻警醒着幫忙,至於其它的什麼家族立場安危關係,現在沒空想!
……
謁者臺御史李賀,也是眉頭緊皺,心事重重。
這個太子,他有一面之緣。
這一面之緣極爲特殊,是有人慾害,太子救了他。
今日場景,昌郡王有備而來沒錯,可太子也並非真的老老實實在寺裏,多年不出,文韜武略,人暗地裏學着,樣樣不缺。可若說太子有異心,也不對。
這樣的太子,至情至性,心念蒼生,怎麼會有異心?
這家國天下,本該就是他的!他隱隱忍忍成長,難道還是他的錯了麼!
李賀眯着眼,凌厲目光掃過昌郡王,肅身直立,交不多言,但心裏,已有決斷。
至於在場其他人……也有少許見過楊暄的。
楊暄每次露面都很謹慎,除了謝家秋宴時人多點,別的時候,他要不要見人,都會事先做過準備計劃。對他印象深的,肯定不會揭穿他,對他印象淺的,或者乾脆只有一面之緣記憶不清的,更不會開口。
至於爲什麼……太子眼下形勢略尷尬,承認認識,與他走的近,必會有麻煩。當場揭穿是機遇,是富貴,還是災禍,遇到皇家,可都說不準。長安地界上,多看謝家眼色行事,如今沒人第一時間開口,更不會有人願意做出頭的椽子。
遂房間裏氣氛……很是融融。
楊暄遊刃有餘的應對平昌兩位皇子,以眼神安撫壓制住熟悉的人,由淺入深的談着邸報,朝廷大事,同在場各位大人們探討交流政事,玩的相當溜。
過了最危機的那段,氣氛平和下來,他竟已能分開些許心神,記掛崔俁。
這消息,是崔俁帶給他的,很及時,再晚一點都會有大麻煩。也不知道崔俁怎麼知道的,現在……又在哪兒?
……
西南面臨崖處,山風呼呼的刮,卷着大片雪花往廂房裏灌,藍橋抱着崔俁,哭的稀里嘩啦。
這裏太冷,主子又暈過去了,別說熱水炭盆,連保暖的衣物都沒有,藍橋非常擔心主子出事。他本想去外面求助,反正現在也沒被綁着了,出去跑幾圈,總能找到人。可主子暈倒前吩咐在這裏等……
藍橋是個聽話的小廝,對於崔俁命令,從來沒有二話,亦從不自作主張。有時候這樣不好,下人也是要保護主子的麼,可藍橋知道自己笨,擔心好心辦壞事,乾脆愚忠聽話,哪怕守着命令死了,也不改初衷。日子久了,崔俁越發瞭解他,是以命令下的準確又放心,如果拿不準,就不會下指令,藍橋可以由着自己來。
既然之前已經下令,就是不能走……
藍橋只得用背擋着風,心焦不已的守着崔俁。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等的頭髮都白了,又好像沒多大一會兒,被他請託幫忙的男人回來了。
“喲,又哭了?我說你這小呆子怎麼老是哭啊,也不怕眼淚凍住砸了自己的腳。”
藍橋看到來人非常驚喜:“木頭!”
男人炸着手擋:“停!高興行啊,別往我這撲,男男授受不親的。”
“誰跟你親!”藍橋瞪他,“快點,幫我把少爺送下山!”
男人摸下巴:“喲,這就兇起來了?剛剛不還是哭的要死要活沒辦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