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田貴妃打頭的衆人才不願意太子住進東宮。不住進去,身份不會有任何變化,外頭該給的尊重也會給,便只要一住進去,配給一步就得走,太子也就有了初步力量可以發展。
他們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可誰知天生異相,天狗食日,必須得走這一遭啊,再不願意,也得捏着鼻子認了……
認是認了,各侍衛僕從派的也利索,可要配太傅太師等重要人物時,又不配合了,太康帝給出的解釋很合理:本來說好了,東宮今年不宜入住,誰知突然改了,僕從還好說,好的太傅少傅等卻不是那麼好尋,須得等等。
再者,之前大家扯過皮談過條件,你着重要求自主權,既然這麼能幹,不如自己在朝堂扒拉着找?只要你請得到,對方也沒異議,那朕就支持。
好,不管怎麼說,這東宮是風風光光的入住了,接下來開始派差事。
古代男子十三歲已經被當成半個大人看了,很多事有發言權,世家大族這等對子弟培養盡心的人家,這個年紀也已經開始了各種挫折教育,皇家怎麼可能會免?越王十一歲就已經開始對朝事發表意見,楊暄都十七了,若以‘年輕’二字推脫,是個人都看不下去,所以這差事,是必須要派的。
越王當年歷練,是從戶部開始的,太子儲君身份,更不該輕乎,怎麼也得在三省六部機要部門着手,可太康帝偏偏不走尋常路,連着在田貴妃的月華殿留了三夜後,下聖旨給太子派了差——宗正寺卿。
宗正寺是什麼地方?非三省六部機要部門,也不是地方上重要喉卡,爲九寺之一,主要職責掌管皇族事務,什麼宗族,外戚,碟譜廟陵,甚至僧侶也得管一管……
宗正寺,事關皇族事務,聽起來很高大上是不是?其實還不如大理寺的實權重。大理寺還掌管刑獄,時不時能影響朝堂之事,宗正寺……皇族人都有脾氣,給你個笑臉,都是超級配合看得起你,你想管他們?行,咱們到皇上面前評評理。
這個職位,有皇寵,什麼都好辦,沒皇寵,等着發愁吧。
楊暄與崔俁說起這事時,都氣笑了:“話還說的特別動聽,特別語重心長,說什麼我是太子,身負期望與旁人不同,路自然也更難走一些,就當成是歷練考驗了。”
崔俁也笑:“是不是還鼓勵你了,說幹好了,讓外面大臣們瞧瞧你的本事?”
“當我傻呢,”楊暄眉梢差點挑到天上,“宗族裏的事,管的再好,也是些庶務,算什麼真本事!”
庶務與朝政哪能混爲一談?庶務理的再好,不過是八面玲瓏有些手段,能定國安邦,還是能理災治禍爲萬民謀福?連同朝臣耍心眼的機會都沒有,還想讓朝臣瞧的上你?
太康帝親下旨意,‘語重心長’,‘滿懷期待’,太子不願意,是不體慈父之心,不孝;願意了,真實心眼去做,百般心思要做好,就是眼力有限,不堪大任。
“而且從田貴妃宮裏出來就給你定了差事……”那女人一定也出了份力。崔俁感覺着,這事不簡單,“他們的目的,應該不止這些。”
他指尖在崔俁泛着粉色光澤的皮膚上流連,修長眸底燃起簇簇慾火,聲音透着委屈:“你這傷到底什麼時候能長好?”
崔俁正在想太康帝。做爲一個皇帝,起碼的政治素養要有,怎麼可能全聽一個貴妃的話,他總覺得,這裏面必有其它考量……
楊暄沒忍住,低頭輕輕啃咬了下他鎖骨。
崔俁拍開他:“說正事呢!”
楊暄撇嘴:“你都沒聽我說話!”
“你爹肯定有其它考慮。”崔俁沒理他,顧自繼續話題,強調着提醒,“宮裏貴妃,你那幾個兄弟,肯定也不會幹看着。”
他擺出這樣拒絕姿態,楊暄就知道沒戲,不敢再纏,嗤笑出聲:“管他們都什麼想法呢,既然現在看不到,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崔俁想了想:“先查查吧,讓下面送你們楊家的信息資料過來。”
“好。”楊暄答應着,“冊子的事怎麼辦,要不要跟?”
崔俁指尖在桌邊敲打數下,微微垂頭,濃密睫羽蓋出一小團陰影。半晌,他方纔搖搖頭:“消息我已給了出去,青衣人對我有忌憚,不會這麼快行動,你挑幾個河幫好手,晚一些再行動……務必要注意安全。”
楊暄應了。
“還有這裏,不好暴露,之前我置下的宅子整理的不錯了,眼下正好是機會,你幫我收拾一下,我明日住過去。”
……
接下來幾天,崔俁搬家,住到了新宅子,各種通過不同渠道收集的消息也送進這裏書房,崔俁一邊養傷,一邊一條條分析整理。
楊暄則是宮裏宮外兩頭跑,宮裏要鬥,宮外要刷聲名,還得追蹤青衣人白衣人冊子,再加上河幫上各種事,真是忙的不行。
在太康帝規定楊暄走馬上任之前,崔俁也終於整理猜測出來了,這一次太康帝的目的,應該在楊菽身上。
楊菽,先帝的弟弟,太康帝的叔叔,曾跟着先帝四處征戰打天下,立過汗馬功勞,是楊姓宗親裏,唯一一個先帝親賜封號,世襲罔替的英親王。
這位王爺年近六十,身體硬朗脾氣火爆,先帝去世前,曾託他照看兒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康帝。這是多大的榮耀?若是別人得了這份臉面,肯定當時就感激涕零發誓回報了,可這位王爺怎麼說的?他說這天雖是陛下你打下來的,但能不能守全看子孫,子孫是英才,臣弟不用揍,大安都能崛起,子孫是壞秧子,臣弟就是打死了也沒用,所以還是自求多福的好。
英親王脾氣一輩子都這樣,先帝早就知道,多的話也不說,親賜紫金鞭,予他特權,上可打昏君,下可打奸臣。
這利器英親王也是用過的,太康帝登基後將太子送走,他就直接闖入宮中,把太康帝抽了一頓,有哪個朝臣不像話,別人告到他面前,有理有據,他也敢揍,更別說街上各種紈絝了,遇到他,都得不了什麼好。
不過他也只是抽一頓,並沒有按着人改,接下來別人怎麼做,他全然不管,下回再犯到他手裏頭,他照樣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