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鬢幾乎全白的顧愛軍坐在沙發上，有一段時間沒見，他彷彿又蒼老了一些。他沒有站起來，只是擡起頭來看了看兒子，然後指了指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說：
“你看一下。”
顧隨風拿起筆記本，是一段視頻，視頻中的女生那麼熟悉，這不是......?
瞬間一股恐懼涌上他的心頭。不是已經銷燬了嗎？爲什麼父親會有？他不禁疑惑。畫面上，第一段是古凌雲把夏潔藏在衣帽間，然後是消防樓梯攝像頭拍到的片段，她抱着甜甜從消防樓梯上樓。
他繼續看了下去，視頻上開始播放揪心的部分，正是從古凌雲抱着甜甜躲進商場辦公室開始，直到古凌雲砸碎攝像頭的全過程。古凌雲充血的雙眼，驚恐的表情，都是那麼刺痛他的心，顧隨風感覺心像被撕開一道口子，劇烈地疼痛起來。
他閉了閉雙眼，然後慢慢睜開，緊緊的攥起了拳頭，努力壓下怒火，假裝淡定地問道：“爸，你這是想幹什麼？”
顧愛軍看着在極力掩飾情緒爆發的兒子，輕聲笑了笑。自從顧隨風的母親去世後，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兒子的冰塊臉露出如此激烈的表情。
“你不用把我想得那麼壞，也不用擔心，其實我早就知道她了，也對她的底細瞭解過了。放心，我不會對小云怎麼樣，畢竟她是你守護了幾年的人嘛。”他看着顧隨風說道。
顧隨風鬆了一口氣，在父親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但是還是沒有全然放心。看來他不是想對小云不利，“爲什麼拿這個視頻給我看？不是應該已經銷燬了嗎？”
顧愛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開始緩慢地講起古凌雲師父的事：“古凌雲應該也不知道她算是北丐齊幫主的關門弟子吧。他的師父，當年還是少年時期的齊海，一身沾衣十八跌的擒拿功夫，在抗戰末期，孤身一人闖入日軍大佐軍營，雙手飛刀，刀無虛發幹掉了幾十個日本鬼子，包括一位軍官，在槍林彈雨之下還救走了他的師兄。”
“這個，我沒有聽她提及過。”顧隨風恢復了以往波瀾不驚的語氣。
顧愛軍從一個文件袋裏，拿出兩張照片放在茶几上，一張應該是齊海還年輕的時候，站在一輛蘇式坦克前拍的照片。另外一張年紀較大時，穿着土布衣服，仙風道骨的樣子。
“後來因爲國共爭端，他心生倦意，據說退隱山林，現在也是近百歲的人了。”
顧愛軍繼續說道，“古凌雲跟他學了六年的功夫，看樣子是盡得齊老爺子真傳。隨風，她遠比你看到的更厲害。只是她自己不自知罷了。”
顧愛軍端起了桌面的保溫杯，慢慢地品了一口，那麼多年了，他還是一直喝着當年顧隨風目前最愛的茉莉花茶，去哪都帶着，從未變過。他對自己母親的感情，應該是沒有變的的吧，顧隨風正想着，卻看見顧愛軍拿出一份文件。
“物理學家胡先生最近要去港城一趟，去做學術訪問。”顧愛軍撫摸着文件一字一句地說道。
“爸，你想說什麼？難道你想......”
顧隨風對物理學泰斗胡先生十分熟悉，他不但是國家核研究方面的泰斗和大家，而且這些年，在學科方面也育人無數，很多物理學家都出自他門下。
“這次他去港城明面上是去做學術訪問，實際上是要在這次論壇期間，和之前一些已經出國的學生見面，由他去說服當年帶出來的幾個得力學生，現在已經是A國專家的科學家回國效力。如果這幾個人能夠回來，那麼我國核能事業發展進程最少能縮短十年。”
顧愛軍的手指在茶几上的點了幾下，表示這事的重要性。
“爸，你想讓小云跟在胡先生身邊保護他嗎？”顧隨風問道。
顧愛軍點了點頭。
“不行，那太危險了。警察系統那麼多人才，爲什麼要一個小姑娘去冒險？再說，對方肯定也派了很多高手。”顧隨風斬釘截鐵的拒絕道。
顧隨風低頭不語，他的心此刻是矛盾的，一方面，是國家，雖然自己十多歲就出國讀書，但是對祖國的愛，卻是從來沒有變淡過。另一方面，卻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他根本不能忍受她再收到一點傷害。
“萬一有個閃失，胡先生必須要保證安全。小云在之前的紅客大戰中，表現優異，已經被定爲中科院人工智能方向的研究員，如果她能參加此次行動，相信對她以後的前途是很有利的。”顧愛軍補充道。
成年人的世界，只講利弊。顧隨風早就領略到了顧愛軍審時度勢的能力，他前朝貴族後裔的身份，本來於他十分的不利，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站對了隊伍，加上後來娶了又紅又專的紅二代林玉瓊，讓他又一步又一步地高升。
看着顧隨風沒有太抗拒，顧愛軍又開始遊說：“她的英文口語很好，港城那邊正式場合都是講英文的，她作爲清大的學生翻譯，出現在隨行名單裏面也不打眼，跟在胡先生邊上保護，算是我們最後一道暗棋。”
顧愛軍又敲了敲杯子，語重心長的說道。“當然，我也希望不需要她出手纔好。”
顧隨風思考了片刻，覺得風險還是很大：“我覺得不行，爸！小云她不是軍人，沒有必須的義務。而且，你知道嗎？上次爲了救夏姐，小云被逼出手殺人後，她後悔的差點砍掉自己的手指。那幾個月裏，她完全沾不了葷腥，連續做了大半年的噩夢。這剛緩過勁沒多久，我絕不允許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再考慮考慮？”顧父說道。
“不管她身手有多高，沒有權利讓她去冒險。”顧隨風猛的站起來。
“你難道不是守着她長大，等着娶她回家嗎？”
顧父的這一句話，讓顧隨風心不堅定了。過去，顧愛軍多次明示暗示自己應該娶肖曼曼。的確，和家族勢力如日中天的曼曼相比，古凌雲雖然自己本身更爲優秀，但是卻沒有絲毫家庭背景。現在父親這樣說，證明他更加認可古凌雲做自己的兒媳婦。
“有時候，做背後的女人要更堅強，否則就只能是悲劇，就像你媽......”
顧愛軍慢慢地說着，淚花在眼睛裏打轉。他也站了起了，扶住了顧隨風的肩膀。
“不要提我媽，你不配！”顧隨風一把推開顧愛軍的手，紅着雙眼說道。
“你別衝動！隨風！你以爲這些年只有你在查嗎？只是我們還沒有時機扳倒林家而已！難道你不希望小云能爲你出一分力嗎？”
顧愛軍說的很隱晦，但是顧隨風明白，自己之前查到是林老爺子找人打自己來威脅自己母親胡夢，顧愛軍肯定也查到了。雖然古凌雲之前救了石頂天的妻女，是立了一大功，但是還是不夠。
“隨風，不管怎麼樣，你問一下小云的意見，她聽完後做的任何選擇，我都不會干涉，也不會有任何其他人干涉，這些視頻我會徹底銷燬，你放心！”
顧愛軍輕撫眼角的淚，痛苦的閉上雙眼。父親老淚縱橫，讓顧隨風心軟了，他知道，父親也和他一樣，一直沒有忘記爲母親報仇。一邊是國家需要，一邊是自己最愛的女人，他陷入了兩難境地。
顧愛軍雙手握住了顧隨風的手，說道：“小云跟你媽媽不一樣，她比你媽能力更強，內心也更堅強，她就像一顆在野外生長的參天大樹，充滿生機和活力，我相信她會保護好胡老，也會保護好她自己的！兒子，爸爸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我問一下她，如果她不同意，我是絕不會讓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