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空中下起了細雨。
於是就有了這樣一幕。
細雨,桃林,隱隱的霧氣,有一男子,立於一座墓前!
如此情景,彷彿人間仙境。
此刻,葉無天的腦海裏,滿是自己兒時與韓婉兒相處的情景。
一年輕女子利用閒暇時間,把一隻毽子藏於身後,步入一棟老樓。
女子站在老樓中的一個門口的面前。
面帶神祕兮兮的微笑,但剛要伸手開門。
房門驀然打開。
一個小男孩,隔着門框,對年輕女子做了個鬼臉。
嚇了年輕女子一跳。
年輕女子捂着心口呼了好幾口氣,嗔怪的點了一下小男孩的額頭。
“人小鬼大,想嚇死媽媽是不是?”
小男孩一笑。
“媽,你怎麼纔回來?之前你說你出差十天,現在都半個月了!”
年輕女子將小男孩擁入懷中。
“想媽媽了?”
小男孩說。
“不想。”
年輕女子紅了眼圈。
“媽媽想兒子了。”
小男孩頓時慌亂無措,拭去年輕女子臉上的清淚。
“我也想你。”
年輕女子卻忽然展顏一笑。
“長大以後,不要輕易相信女人的眼淚,特別是像媽媽這樣漂亮女人的眼淚。”
小男孩一臉傻眼。
“爲什麼?”
年輕女子沒有回答,鬆開小男孩的身體,彎腰給小男孩換上鞋子。
“走,去樓下踢毽子。”
曾經往事……
如潮!
皆迴盪在葉無天的腦海!
葉無天怎敢相信。
此刻正躺在墓中的這一具紅顏屍骨,竟不是自己的生母?
這個時候。
細雨。
又密了不少。
葉無天的臉上,已經滿是水珠。
卻……
分不出哪是雨水,哪是眼淚。
也就在這時。
這片桃林當中,有一個男人的聲音,緩緩傳來。
“紅顏薄命啊!”
聲音傳來的方向,乃是韓婉兒墓前這條泥濘小路的盡頭。
葉無天轉臉望去。
是一個舉着一把大黑傘的中年男人,正向這邊走來。
因爲那把大黑傘遮住了中年男人的臉,所以,葉無天並不能看清對方的真實面容。
但從這男人的穿着來看。
好像是一個穿着僧袍的僧人。
葉無天表情一怔。
很是奇怪對方的身份。
因爲這片桃林的周圍,並無佛寺。
所以,這中年僧人……
來自何處?
帶着這樣的疑問,葉無天驀然消失原地,悄聲無息的落在了百米之外的一棵桃樹上面。
中年僧人明顯沒有察覺到葉無天的存在。
舉着大黑傘的他,順着泥濘的小路,一步一步朝着韓婉兒的墓碑方向走了過來。
葉無天遠遠打量着他的一舉一動。
從他走路的姿勢來看,此人,並非武道中人!
他的手裏,除了一把大黑傘,另一隻手上,還提着一個很大的方便袋。
裏面裝着的,好像是一些供品。
中年僧人走到韓婉兒的墓前,看了一遍墳頭。
然後,一邊繞着墳頭走,一邊彎腰拾起了墳頭上的一些雜草。
那些雜草其實都是一些死掉的草葉。
總共也就不到十片草葉。
但中年僧人將這些草葉拾起之後,還是又仔細檢查了一遍。
直到墳頭上除了黃土之外,再無其他,中年僧人這才笑着說了一句。
“生前愛乾淨,現在,也就我能這麼仔細的對你了吧?”
說着,中年僧人把他手中的大黑傘,立在了墳頭的上面,明顯是在用這樣的方式。
爲韓婉兒,遮風擋雨。
隨即,中年僧人將方便袋打開,從中拿出了一些飯盒。
擺在了墓碑的前面。
中年僧人又從掛在他身上的布袋裏,拿出一個酒葫蘆,去掉酒塞以後,仰頭喝了一口。
辛辣的白酒入喉。
中年僧人辣的咧了咧嘴。
笑了笑。
“將近三十年沒喝了,上次喝酒的時候,還是天兒出生的時候。”
“那天,你抱着他,就像你生的一樣。”
“呵,臭小子不錯,現在好像在武道一途,頗有建樹,不過,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腸不壞,你泉下有知,心安了吧?”
“喝不喝酒?”
“嗨,還是別喝了,從小就愛乾淨,跟我這個當哥哥的,也分的那麼清楚!”
“你喫剩下的,我喫,我不嫌棄你,我喫剩下的,我就算挨一下嘴,你那個眉頭皺的,就好像別人欠你錢似的!”
“你說,你怎麼那麼愛乾淨呢?”
“你說你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天兒小時候尿你一身,拉你一身,你也不嫌棄,我這個當哥哥的,看着都來氣!”
“想聽聽天兒現在的情況嗎?”
“抱歉,還真不太清楚,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帝都乾飯店,平時不來江海,這次來,走着來的,是聽韓家的韓帝師說,要把韓家家主之位給天兒!”
“行,回頭他去了帝都,我這個當舅舅的,請他喫飯。”
“上次你帶他去,好像在我那飯店喫過一頓,那時候還生着你的氣呢,不想見你,就錯過了,但沒成想,這一個不見,一個錯過,就是生死!”
說到這裏,中年僧人仰頭看了看天空。
席地而坐。
靠在了韓婉兒的墓碑旁邊。
中年僧人沉默了良久,再次開口。
“這次來江海,也見過你大孫子了,我就站在他的校門口,圍觀的人,太多了,那情景,一個大和尚,就那麼笑眯眯的看着你那大孫子,是挺讓人奇怪的。”
“你猜你那大孫子注意到我之後,說的是什麼嗎?”
“問了我一句。”
“你愁啥。”
“我說,我就看看你,看看你都不行了?”
“人家說,滾邊去,擋我路了!”
“豪橫!”
“是真豪橫啊!”
“不過,還行,跟着他走了一會兒,他走着走着,看見垃圾桶旁邊有個撿礦泉水瓶子的老太太,他給了人家一百塊錢。”
“心善,像你,也像天兒。”
說到這裏,中年僧人又忽然沉默了下來。
長出了一口氣。
站了起來。
看着韓婉兒的墓碑。
“走了,下次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說着,中年僧人擡手摸了摸墓碑的碑首,彷彿在摸一個人的頭髮。
中年僧人的眼神,出奇的溫柔。
然後,轉身離去。
卻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行男女,突兀的從墓碑前這條泥濘小路的盡頭,走了過來。
每個人的手中,還都拿着一把劍。
爲首的是一個青年。
十分俊俏。
青年的身後,跟着三個人。
兩男一女。
一行男女信步走來,恰好與中年僧人擦肩。
一行男女皆把目光落在了中年僧人的臉上,眼神當中,都流露出了一絲好奇。
似乎都在疑惑。
這中年僧人,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同樣,中年僧人也有些好奇,這一行男女來到這裏的目的。
中年僧人注意到這四個人的手裏全都拿着劍,不動聲色的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四位施主,爲何帶兵刃前來叨擾一個過世之人?”
爲首青年上下打量了中年僧人一遍,面露譏諷,用不太正常的漢語說了一句:“少管閒事!”
顯然,這一行男女,都不是龍國人。
更像是天照國來的。
中年僧人不禁重新打量了這四個人一遍。
卻也就在這時,一行男女當中,一個長相瘦小的男人,驀然拔出手中長劍,落在了中年僧人的脖子上。
中年僧人臉上沒有懼色,問道:“施主這是何意?”
瘦小男人獰笑道:“自然是,要殺你了,用峨眉後山的劍,殺了你,然後,移開韓婉兒的墳墓,再將此事,嫁禍給,峨眉後山!”
中年僧人疑問道:“那你們是……”
瘦小男人說道:“天照國,聖忍真宗。”
說完,瘦小男人手腕一抖,就要取走中年僧人的腦袋。
可是,也就在這一瞬間。
一滴水珠,飛過雨幕,激射而來。
正中瘦小男人的眉心。
與此同時,葉無天,從雨幕中,一步一步的,向這邊走來。
卻沒有將目光落在還活着的那三個人身上,而是看向了那個中年僧人。
葉無天輕聲開口。
“舅舅遠到,外甥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