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等他們以後結了婚,有了孩子,他一定每天陪着他,帶他去最好的遊樂園,給他最好的陪伴,絕不讓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樣……
那樣繾綣卻堅定的話彷彿還在耳邊縈繞,可他卻沒能遵守承諾,終究背叛了她,也傷害了她們僅有的孩子。
恍惚中,她彷彿又聽到嬰孩的哭聲在耳邊驚起,讓她的情緒徹底失控。
“滾,都給我滾出去!”
痛苦捂着面部,她努力忍不住眼淚,聲音尖銳刺耳。
幾個人同時一怔,誰也沒料想到許笙歌居然突然來這麼一句。
這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從方纔被兒子的質問中醒過神來,紀綵鳳原本複雜的臉色變得有些扭曲:“該滾的人是你,你這個拆散人家庭的賤/貨!”
雖然口中罵着,可她的內心卻受到極大的震撼。
這麼多年來,她和兒子的關係都十分僵硬,好像只是表面上叫着兒子或是母親,內裏卻是一團亂。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很少對他們提什麼要求。久而久之,她和厲君昊他爸就真的以爲他沒什麼需求。
可時至今日,她終於明白那種明明是至親卻生疏到極點的原因,原來他一直想要的都是父母的陪伴,而非花不完的金錢和那些貴重的玩具。
也許兒子養成如今這樣冷漠的性子,正是他們做父母的親手釀成的!
思及此,她眼中的慚愧與痛苦越發明顯。
對於這些,厲君昊視若罔聞,腦海中不斷迴盪着“賤/貨”那兩個字,他一字一頓:“媽,我在和你說最後一次,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罵笙歌,否則別怪我……”
狠話還未說完,許笙歌忽然打斷他狠戾絕情的話:“夠了,都給我出去,要不然我現在就走!”
其實此時,她的已經恢復了清明,只是不知爲何,她不忍看到厲君昊爲了她對自己母親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於是想也來不及想,就這樣脫口而出了。
也許在內心中,她從未放棄愛過這個男人……
脣邊泛起苦笑,他看着男人眸色暗淡,深深凝望了她一眼,便將紀綵鳳與蘇綾推出房間。
“啪”的一聲帶上房門,幾個人站在暗黑的走廊裏,唯有走廊盡頭的窗子投射進來一絲月光,在此刻顯得尤爲慘淡。
若有若無的光打在男人刀削般的側顏上,一秒鐘的沉默也令人窒息。
“不要再鬧了,都去睡吧。”
深吸一口氣,他將方纔的戾氣盡數收回,一同收回的還有心底對父母的怨懟,又一次深深藏進無人可見的角落。
誰也不知道,說這話時,他隱沒在黑暗中臉上寫滿疲憊。
紀綵鳳還一直回想着厲君昊方纔的話,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顧自轉身離去。
而蘇綾見唯一可以給她撐腰的人走了,經過這一鬧也不敢再繼續勾引厲君昊,只怕引火燒身,也悻悻然的轉身下了樓。
那雙幽深的眸子卻一直望着那扇門,好像要穿透門板看屋內的情形一般。
而房間內,許笙歌亦怔怔望着門口出神。
雖然隔着門看不到外面,可她就是知道,厲君昊沒有走。
她曾以爲她對這個男人只有無盡的痛恨,可事實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她無法做到心無旁騖,尤其在他拼命維護自己,甚至低聲下氣的祈求,甚至下跪時。
一個男人真的可以爲了欺騙一個女人放下自己的尊嚴,甚至爲了她連親生母親都不顧嗎?
這樣做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紛雜的思緒在她腦海中不斷翻滾,像是鍋中的開水,沸騰之後,霧氣一點一點氤氳,將她那顆乾涸的心變得溼潤。
“姐姐……”
直到軒軒稚嫩的喚聲響起,她才從思緒中醒轉,斂眸望着懷中瑟縮的孩童,他臉上還帶着極度驚恐後的慌張與凌亂,讓人看着心疼。
深吸一口氣,她勉力露出一個笑臉,將孩童抱到牀上躺下,而自己則躺在他身邊,將被子細心掖好,輕柔拍着他道:“軒軒不怕,我們睡覺了,等睡醒了,一切就都變好了……”
這句話,幾乎是下意識說出,她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軒軒,亦或是自己。
很快,孩童窩在她的臂彎裏,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彷彿方纔的一切都沒發生一般。
但許笙歌卻輾轉難眠,從黑暗中一直等到晨曦。
直到一絲微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穿透進來,許笙歌驟然回神,忽的想到什麼,她輕輕拉出被孩童枕在腦下的手臂下牀,輕手輕腳的從挎包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注射器,抽了一點血,小心翼翼又放回包內。
做完這一切,她暗鬆一口氣,可不知怎麼,她忽然覺得這一切來的是在太過簡單。
上一次,紀綵鳳明明已經看到她拿着注射器對着軒軒,可昨晚她留下來陪軒軒一起睡,她竟也沒阻止,也不知是被氣糊塗了,還是還留有後手。
不過管她呢,這些時日,她心裏的懷疑越加深重,不驗一驗蘇綾和軒軒的親子關係,總是不能安心。
許是昨晚鬧得太厲害,軒軒起的比平時更晚些。
上午九點,許笙歌纔在陳姨的幫助下給軒軒換好衣服,洗漱完畢。
此時,厲君昊早已經離開了別墅,去往公司,別墅內一片寂靜。
若不是知道紀綵鳳和蘇綾都在,她恐怕要以爲沒人了呢!
想着包裏的血液樣本和之前收集到的蘇綾的頭髮必須儘快送去做親子鑑定,她和軒軒輕言細語安慰了軒軒一陣,便轉身下了樓。
剛走下最後一節臺階,卻看到蘇綾坐在正對着樓梯的沙發上,好像在等她。
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安,許笙歌假作不查,目不斜視的向別墅大門走去。
“站住!”
才踏出一步,蘇綾令人厭惡的聲音就突兀響起,帶着某種不知名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