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如果羅興一直死抱着他那個所謂的“懷疑”不放,他的被迫害妄想症永遠都不可能被醫院承認痊癒。
“首先,我承認你提出的問題有非常、非常細微的可能性。”我儘量謹慎用詞,希望不要激起羅興太強烈的反應,“但是,你要知道,這只是你個人的主觀臆想,單憑這個,在沒有其他證據支持的情況下,你說服不了我,更別說警察了。”
“證據”羅興忽然冷笑起來,“吉先生,我冒昧地問一句:就你從事的這個職業,所處理的事件,其中有多少,是完全憑藉證據來解決的”
這可真有些把我問住了,我想了一想,只能這麼解釋:“你不能拿我的職業舉例。實際上,我絕大多數時候也是根據證據來辦事的,儘管我那些證據,可能和警察們所承認的證據有些不一樣。”
羅興冷笑中透着狡黠,“正好,我的證據,可能會很符合你的風格。”
我不得不承認,我在和羅興之間的交鋒中,第一次落入了下風。不過,這也沒什麼,有時候,讓自己的客戶感覺自己處於上風,會更容易套出我需要的信息,尤其是,我現在已經將羅興歸入“最麻煩”的那一類客戶之中。
“很好,我洗耳恭聽。”我聳了聳肩。
但我沒有等羅興開口,而是緊接着拋出了一個讓其笑容凝固的問題:“可我還有一個疑問你們四人作爲林森死前最後會面的目擊者,又和林森關係密切,警察盤問你們,理所應當,但爲何單單是你,被列爲重點嫌疑人,拘留長達半個月”
這是一個我早就備下的問題,現在拋出,具有突襲的性質。
出乎意料,羅興竟似乎也早有準備,他臉上的表情只是稍稍一滯,“當時警察懷疑的不止我一個,而且,一開始,方哲的嫌疑比我更大。”
我點頭,“沒錯,所有人都證明,當天晚上,方哲和林森產生了爭執。”
我嘴巴里這麼說,像是同意了羅興的解釋,但視線還是牢牢停留在羅興的眼睛,我相信羅興一定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原因很簡單”羅興說,“我不合作。”
我等着下文。
“我對警察說,林森不是死於自殺。”羅興道。
我挑了挑眉毛,這個答案倒是稍微讓我覺得有點意外。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夢中那個被折磨成了人棍、然後裝在水缸中的女人吧”我回答,“你說過,紅緞要找你們復仇。”
“對,但也不對。”
“哦”
“我再問一遍,你知道紅緞是誰嗎”
羅興這麼問,必然不是故意,但我一時間沒想到究竟答案是什麼,於是我反問:“莫非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羅興說。
這一瞬間,我真的很想把我面前那杯茶,狠狠潑到這個精神病的臉上看在那張五位數支票的面上,我纔沒有這麼做。不過我發誓,如果面前這個精神病再敢耍我,我一定會把我手邊這杯熱茶送給他,順帶那張見鬼的支票一起。
“我確實還不知道紅緞究竟是誰,但林森確實是死了,這就說明紅緞已經潛伏在我身邊。”羅興臉色又沉下來,“我說過,我將是下一個死的人,我很快就會知道,紅緞究竟是誰、究竟是他們三人中的哪一個但我不想束手待斃,所以我才找到你”
這段話,在我明白了其中意義之後,也覺得寒氣森森。
羅興一直說自己將是下一個死的人,肯定有他自己的根據,而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是在懷疑他那三個密友,也就是方哲、柳瑤、孟蓉,其中一個人,是“紅緞”。更爲關鍵的是,羅興貌似下了決心,要和這個“紅緞”決一生死。
所謂的“決一生死”,說白了,就是在對方殺死自己之前,幹掉對方
想到這裏,我看了老刀一眼,意思是:不管怎樣,我不會介入到一件預謀殺人案中,要是羅興真要這麼幹,我一定抽身而且,不退那筆勞務費
老刀吐了個菸圈,那樣子似乎是回答:無所謂。
我頓時明瞭:老刀這混蛋,肯定是早就知道羅興的這個想法,甚至一開始羅興就和老刀說明了,但老刀還是接了這個案子,並且推到了我這裏
我在心裏至少換了不下十種罵人的花樣將老刀剮了個遍,最後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媽的,走着瞧
與此同時,羅興也開始了講述,我知道這一段將是非常關鍵的信息,便按下心來。
不管如何,我都打算先聽完羅興的講述。
現在回想起來,我真的很懷疑當初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也許,在羅興流露出那種瘋狂的想法之時,我就該及時收手抽身,因爲,接下來這一整個事件,宛如一場地獄旅行,充滿了各種使人不適的故事,而且,再沒有可供我選擇的退出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