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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狼之夜

    第一章:徐文

    因爲頭部的撞傷,我已經在醫院住了十一天。

    今天是第十二天。

    早上,查房的醫生很高興的告訴我,我後腦勺上的傷口恢復得很好,最快的話,可能三五天之後我便能出院了。

    我露出“這真是個好消息”的表情,感謝了醫生。

    但老實說,如果可以讓我自己說了算,那我是一天都不想待在醫院裏可惜沒有“如果”。

    自從我“光榮負傷”之後,沈棠之便包攬了我全部的住院費用,而老刀和李逸這些傢伙,也全部被沈棠之收買,他們以“杜絕留下後遺症”的理由,強行讓我住在醫院的病房裏直到醫生開具出院許可。

    喂,除了那點外傷,也就是輕微腦震盪而已,我還不至於這麼嬌弱吧

    沈棠之以各種理由堅持讓我繼續住院,這次她的說法是,腦震盪可能造成“永久性智力損傷”,讓我務必引起重視。老刀李逸兩個傢伙一臉憋着壞笑的表情,向我鄭重點頭,表示贊同沈棠之的意見,媽的,當老子真的被撞成了智障嗎,這根本就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好不好

    二話不說,我直接將身下的枕頭砸向李逸,把這些不靠譜的傢伙全部轟出了房間。

    儘管我明白他們是出於好意,但既然我現在沒法查案,那還是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我走出房間,通過消防通道,爬樓梯前往往頂樓。

    實際上,我比較在意的一點是,好像自從沈棠之出現之後,我身邊的那些朋友、包括我自己,在各方面都越來越受其影響,這個女人似乎有種很強的控制慾望,儘管絕大多數時候,她很剋制,也不喜歡太明顯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好吧,管他呢。

    我拋開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推開了頂樓的常閉消防門,陽光從東面的天空灑下來,我伸出手擋住自射向我眼睛的光線,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吉大哥,早上好啊今天的陽光很燦爛,所以,查房一結束我就趕緊上來啦。”

    聽到這同樣充滿了陽光的聲音,我的精神也爲之一振,我回應道:“早啊,小文。看來今天我又創造了一項新紀錄連續六天第二個到達醫院天台。”

    對方撓了撓頭,他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徐文,我住院生涯中交到的新朋友,一個圓圓臉的小男生,十七歲,正在念高三。

    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天台上。

    他問我,有沒有聞到醫院裏有股很濃的氣味。

    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從小,我就很不喜歡醫院裏那股子福爾馬林的味道,但在住院一個禮拜後,我已經開始對這股味道有些習慣了。

    這很正常。就好像我們去到一個濱海城市,我們都會聞到海風中帶着淡淡腥味,但如果你在那個城市呆的足夠久,慢慢地你就沒法再聞到外鄉人聞到的味道了這在哪裏都沒有區別。我曾經有一個委託人,他是一名動物救援工作者,在家裏養了3條狗、8只貓,我告訴他,他的屋子裏有一股很濃的動物的味道,但他卻說自己聞不到。

    徐文的答案令我有些喫驚,“那是痛苦和死亡的味道。”他說,然後向我展顏一笑,“所以我一有空就來到頂樓的天台上,因爲這裏沒有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很快明白了徐文爲什麼會這麼說。

    他患有急性白血病,而他偷偷聽見了醫生和自己父母的對話,自己可能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而現在,他住院已經兩個多月了。

    更令人遺憾的是,他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也就是意味着沒有同基因的骨髓可供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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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消息了嗎”聊了幾句別的之後,我問徐文。

    徐文微微一愣,旋即神色一黯:“還沒有。”

    他知道我問的是是否找到了合適的移植骨髓,他實在算是個很聰明的年輕人。

    “我託了朋友幫你找。放心,國內外很多醫學機構早在十幾年前便開始建立骨髓庫了,找到合適的骨髓,只是時間問題。”

    這件事我確實拜託了沈棠之,我只需要將徐文的名字告訴她,其他資料對於沈棠之而言沒什麼難度,不過沈棠之雖然答應幫忙,但她是有條件的,條件就是我必須安安分分地待在醫院裏,直到醫生出具那份該死的出院許可。

    “謝謝你,吉大哥。”

    我們看着早晨陽光下的錦官城市,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徐文開口道:“吉大哥,你知道嗎,我父母總是在我面前裝作很輕鬆的樣子,他們現在還告訴我說,我只是得了貧血症。嗯,我也沒有說破真相,這樣挺好的,至少我們可以假裝根本沒有生病這回事”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徐文也根本沒有期待我的迴應,他只是想要找個人說話而已別說是一個才17歲的孩子,放大至全人類而言,也根本沒有多少人真的擁有直面死亡的勇氣吧我很想要說出一些鼓勵徐文的話,但張開嘴,卻只是“嗯”了一聲。

    “我爸媽,他們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哭過很多回我有時候會悄悄跟在他們身後,隔着醫生辦公室的門,聽他們和醫生討論我的病情。我爸爸是一個特別堅強的男人,我記得很清楚,小時候有一次,我爸帶着我遛彎,突然衝過來一條瘋狗,我爸直接擋在了我前面,那條狗很大個,我爸徒手打死了那條瘋狗,沒讓我受到一點傷害,而他自己,全身縫了五十多針就算那樣子,我爸都沒哭過可是,我已經看見我爸哭了好幾次了,就在我住院的這段時間裏”徐文微微偏頭朝向我,我看見他眼中有些晶瑩的東西,反射着陽光,“吉大哥,我是不是很沒用爲什麼別人都沒有生病,就我要生病呢”

    “”我無言以對,只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文在陽光裏微微揚起自己的臉,向前伸開了雙臂,好像他擁抱住了陽光一樣:“有好幾次,我都想從這裏跳下去我不想再看見我爸媽傷心的樣子,我也不想每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害怕自己第二天能不能再醒過來。太難熬了,吉大哥,太難熬了”

    徐文說着,頭越壓越低,終於,他咬着嘴脣,小聲啜泣起來。

    我手上用力,緊按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過了,就算要死,也要由我自己決定。”徐文忽然擡起頭來,“吉大哥,你說自己是靈探對嗎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城市裏,有一個特別的地點,每個月的某一個時間,會有一趟車從那裏出發。只要登上那班車,就能參加一個特別的競賽,獲勝者的話,能夠得到一百萬獎金。”

    “怎麼會有這種事”我是真的完全沒有聽說過,不由咕噥了一句。

    等我反應過來時,徐文卻笑道:“我開玩笑的。以前上學的時候,有個同學講過這個都市傳說,其實也就是這樣而已,誰都沒有真的見過吧。”

    然後,徐文說他早上還有一個ct要做,便匆匆和我告別,離開了天台。

    我並沒有將這件事太當回事,畢竟,死亡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那都是最終極的恐怖,當死亡的喪鐘聲側耳可聞時,沒有幾個人還能保持冷靜。

    老實說,我很敬佩徐文,他表現的很堅強我見過很多瀕臨死亡的人,他們的社會地位比徐文高的多,年紀也比徐文要大得多,可他們的表現,足可用“不堪”兩字來形容,極少有人能在死神面前保持風度。

    但我很後悔,當時沒有將徐文的反常表現放進心裏。

    因爲

    第二天,徐文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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